“一年到头等着的,年年都好好的,怎么今年就死了呢?”
老头弓着背,赤着足,叉着腿坐在地里,古铜色干瘦的身上蒙了一层黄沙土,灰蒙蒙的。
他伸着一只手,扒拉了两下已经枯黄卷焦的苗,那苗一点儿气力也没有,怎么也不能如他所愿的立起来,又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老头干枯粗糙的手指于是把这几根枯草一样的苗苗抠了出来,定着眼睛看了半天,塞进嘴里嚼了嚼。
“和粮食味儿差不多嘛,好苗儿——等有了水,来年不愁长……”
他说到最后声音拉长,像是感叹,又像是一点叹息,只是不太明显。
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走了,似乎并没看到这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他们是不关心旁的事的。
轩辕长清那身洗的素白的袍子到了这里似乎也被吹的灰蒙蒙起来,她不再那样鲜明,也融入这一片灰黄的土地里头。
慕容疏月一把拉住了她,“长清,带我师父去瞧瞧你们的封雨屏。”
轩辕长清自己恐怕也很难去形容当时的感受,她回身去看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未必做了一个真正正确的决定,带着这样两个人来到这里。
慕容疏月身上还有着那种外头的鲜活,而她的长轻门已经变成了干枯失色之地——
这似乎不是请朋友上门做客,第一次应该做的事情。
她是真的想和慕容疏月成为好友。
而慕容疏月也是真的。
到达长轻门的当天夜里,慕容疏月拉着兰净秋和轩辕长清整整查阅典籍分析了半宿,最终确定了次日三人前去不同的地方进行查探。
那晚上点的灯很亮,亮的那些角落里的阴影都被照明,轩辕长清也永远清晰的记得那片宽大的裙摆上,透红的石榴色究竟在那块料子上泛出了怎样的光泽。
只是这些对于兰净秋来说已经都成了一些在烛火下摇曳着,虽然温暖却并不清晰的一些记忆。
他只清楚的记得当时的长轻门,护着灵脉的那道封雨屏上漏了窟窿。
封雨屏是一道巨大的屏障,和那些同样高大却挡住了长轻门人往外去路的山峦不同,它为整个长轻门遮蔽了来自南边不知名的灾祸——
正因它不知为何破了个洞,致使无限的炎热与干旱迅速扫荡了整个长轻门以里,如果不把这个破洞补上,那么等待长轻门的将不只是一场干旱,后头还会有更多无法揣测的巨大灾祸。
轩辕长清当时心里是害怕的,以至于她没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慕容疏月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长清,师父会和我们一起把这个东西补上的,只要把它补上就没事了,长轻门还会恢复以前一样。”
兰净秋点头,他闭眼抬手,将整个封雨屏的结界打开,同时控制所有节点,形成一层庇护,“你们把破洞补上即可,小心炽风。”
控制庞大的封雨屏,又要将其结界打开,又要为其形成庇护,既要能使他们两个上前修补,又要避免旁人趁机破坏,还要替眼下没有防护力量的封雨屏对抵外头的东西。
那么修补破洞之事,兰净秋必然分身乏术。
轩辕长清轻轻咬牙,她率先上前,把自己的轻剑抵在那个洞前。
炽热的风吹动,剑身瞬间变得滚烫!
轩辕长清身后的长发被吹动,慕容疏月立刻替补在侧,抬手抽出一把铃鞭,那条铃鞭上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红色光芒,直冲那破洞而起。
随着她们二人的尽力填补,那条破洞周边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愈合,但与此同时,里头的风依旧吹过来,随着破洞的口越来越狭小,风也越来越急。
炽风温度更是越来越高,轩辕长清双手握持轻剑,烫的两手燎泡,却依旧不敢松手。
她那原本长及脚踝的头发已经被燎烧的越来越短——
慕容疏月再也看不下去,一点一点的挡到她的身前,她稍稍向后偏头,脸颊带着两坨热红,皮肤黝黑,眼睛水亮,“小心噢~”
那声音极小,话的主人轻轻眨眼,送给她一个安慰又灵巧的笑。
于是轩辕长清片刻分神,却犯了个错。
她微微张口,叫那炽风吹了个正着。
补上破洞对于她们二人来说虽有些困难,却并非做不到的事。
兰净秋本是极为放心的,慕容疏月做他弟子这样久,所以说活泼好动了些,可却从来是叫人省心的。
没想到这次,等他过来查收时,却发现轩辕长清一张口,嗓子叫炽风呛坏了。
慕容疏月为此愧疚的很,想了千方百计要帮轩辕长清把嗓子治好。
可不知道是灵丹妙药都不见效,还是天生就活该她欠轩辕长清这一笔,总之她们后来来往那样久,又不知想了多少法子,连兰净秋也借给慕容疏月许多古籍,轩辕长清却依然不见好。
这把嘶哑的嗓子一直到如今,依然没有分毫变化。
究竟是结缘,兰净秋不得不认。
人与人之间,似乎总有些这样的缘分,孽缘倒更多一些。
“哇……轩辕姐姐!那就是长轻门?”
一声惊呼传来。
这下红线也绑不住年轻躁动的家伙,黎明松了绳子,抬手拉住黎光,“是长轻门,那样大的字,小心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