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漆黑的发轻盈的落在地上,好似蚕蛹,抽丝剥茧之间,里头的东西现出真容。
纵然已经见过一面,但这尊泥塑的形容实在丑陋的叫人无法恭维,黎光难以直视的嘶了一声,想到他哥说这可能是甘慕青,又忍不住好奇。
他忍着厌恶与恐惧去细看,那腥臭的雕塑比常人躯体高大些,像是裂开又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碎片,五官倒是具在,可惜生的太不是位置。
原本萦绕在雕塑周围的黑雾此刻已经被剥落的发丝吸收,那一枝生在口中的花草也更加明显了些。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是那甘慕青?哥,你说这里头还能有尊者的三息?我怎么看这东西也不像吧?”
黎光这话虽说太过直白,但也确实不假,这雕塑左右看起来都不像曾经那位接近成仙的尊者,反倒看起来邪气四溢。
“想必是在这里。”黎明试探着伸手,竟就直接在雕塑口中取下了那微微闪着光芒的花枝。
“求教轩辕前辈,不知这是什么花?”黎明指尖碰到那花草之后,便有不知名的光点慢慢聚集上去,将那花草上的光芒更亮。
“这是……”轩辕长清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
“这是琴挑草的花枝,俗名叫顶破天,叶片肥厚成簇,花枝细长,拔节生长。”
说琴挑草不一定有人知道,但顶破天黎光还真是没少听过,只不过他们玩儿的时候大多是取那细长的花枝过来,或是用来编织东西,或是用来扎成小草人。
织好之后只需要将花苞盖上去,给这小草人儿取个名字,再吹口气,就能让它短暂的成为能说会跳的小活人儿。
大约是这草自带灵性,不过又很浅薄,最多能支撑个一天半日,过不了夜,但是从前各个名门世家里头用来逗小孩子玩儿倒是很常见。
近半年来灵气稀薄,活生生的人尚且守不住灵气,这草便也不常见了。
“那这顶破天是扎根在这泥塑里头生出来的?这里头连一丝灵气都没有,是怎么长得这样高?”
黎光看他哥取了花枝也没事,忍不住凑上前去想研究那泥塑,还没走近,那泥塑突然蹦出几块石头来砸在他脚边,接着一块儿卵石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直冲他面门就去了!
黎光急急往后一侧跳开,那卵石落在地上又没了动静。
“好家伙,挺不好惹!”
黎明仔细观察手中的那一枝花,“断口很平整,不是连着根的——”
“喂……”
“嗯?谁?!”黎光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一把拉住他哥后退。
那泥塑开了口,两颗石头眼睛滚动,直勾勾定在了黎明身上。
黎明并不慌张,手中仍稳稳的拿着那支琴挑草,无形的光团慢慢附上去,将那草变得愈发鲜活起来。
轩辕长清银瞳微眯,瞳孔迅速放大,而后一束强烈的银光骤然射出,直冲那见了鬼的泥塑上头——
一阵哗啦声过后,地上只余一些碎石乱瓦,而那尊泥塑早已挪了地方。
“你我也算半个朋友,轩辕长清,下手好狠啊。”
泥塑此时像被冲去了杂质一样,化作了人身大小,泥纹流畅,行动自如。
黎光吞了吞口水,这泥塑眼下改头换面,早非当时在水底头一眼看见的那副可怖模样。
仔细去瞧,他发如卷簧,额高眉低,眼窝深压,眼眸微眯,漆黑的瞳仁极大,将本该是眼白的地方遮的只余一二。
骨骼厚重而有威压,皮相却邪气勾勒,黎光祖辈底蕴深厚,哪怕只是一尊泥塑,也从这面上瞧出了萦绕的浊气。
“哥,这就是甘慕青啊?”他偷偷嘀咕,见他哥点了头,不敢再吭声。
心里却想着:真是个邪体煞神呐,别看我别看我……
黎家两个都不出声,轩辕长清叫这泥塑质问,却并不为之困扰,她长剑倚斜,铮然断下一绺发丝,化作千丝万缕荧光将那支花裹好,才算回头。
那把轻剑被她俯身抽出,转手剑花,直逼泥塑首级!
“嗡~”
泥塑抬手,轻剑卡在掌心,轩辕长清怒目,抬左掌击右剑,剑锋一震,直削去那泥塑半个手掌!
泥塑低头,神经质般缓慢偏头看了看那半个断掌,忽而大怒一般,化拳为爪,身形迅速移动,直冲轩辕长清而去,要掐死人一般——
轩辕长清轻剑在手,闪身迎去,
一时间交错飞影,难以分辨,只不时有些泥片碎辫飞流而出,不知胜负。
“哥……”黎光艰难的挪了一步,“我们就这么看着?你说轩辕前辈能行吗?这个什么甘慕青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啊!”
他边说着,边偷偷摸摸从地上捏起片泥片来,趁泥片主人缠斗分不开身,稍稍压在手心卜算。
“男子……哎呦?命苦?贵格?还有……嗯?”
他诧异的睁开眼睛,把那泥片翻来覆去的看。
“怎么?”黎明余光瞧着他。
“竟然没有杀孽!错了吧?哥你试试?”
黎明抬手,那支带着尊者三息的琴挑草还在他手里温养,显然是腾不开手了。
“好吧……”
这人嘴上认了,手上却偷摸把那泥片揣进了怀里,“以后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