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清湛碧绿的长弓霎时悬至天花板,蜮章飞回五边盒中,淡蓝屏障绽出层层麒麟纹的波浪。
岑白感受到一阵强风,她一转头,发现厉兑和太渊已然不在原地,314左右两侧凭空多了一根枯骨和木枝。
“阵成。”
314合上双眼,指尖轻轻拂过眉心,再睁开时,绛尘痣红似滴血。
“麒麟箭!”
一道利箭的虚影从他掌心钻出,搭在碧落弓弦上,箭头直指对面的狐尾。
狐尾长势飞速,几乎膨胀到整个病房,快要把蓝色屏障吞噬。
利箭离弦的瞬间,岑白仿佛听见了成千上万声压抑太久的哭吟嘶喊,仿佛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漫山遍野的鬼魂。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一场腥风血雨将她紧紧包裹,雨点粘稠而紧密,风声凌厉着嘶吼。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的血痕已经干涸。
这就是招魂阵。
万鬼齐吟。
正躺在病床上的大妈恍然惊醒,好像有深夜的露水落在身上,眼前的墙壁似乎在晃动,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却看见了几具骷髅骨架穿着蓝色的护士服在外面来来往往。
“啊啊啊啊———”
而岑白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耳鸣,耳膜不受控制的震动,就像是要被撕裂。
纠葛在一起的狐尾,就像是被搁置很久的陈年毛线,里面长满了潮虫,在黑夜里不停地蠕动。
而麒麟箭的虚影瞬间将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撕开,爆鸣的音波浪潮般袭来。
岑白快要站不稳,她手心的汗水将辰州符打湿,透过满天的狐狸毛和乌鸦羽,她看清了胡院长那只摄人心魄的眼睛。
“岑白,我记住你了。”
几个字掷地有声,音波化作箭矢直击岑白的心脏,她支撑不住地跪下去,一手撑着膝盖想起身,忽而一阵冰冷而熟悉的触感覆上她的耳朵,她不敢睁眼,整个身子软下去,被来人带进怀里,耳畔刹那静下来,只剩下节律稳定的心跳。
她强撑着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墙壁上细密的白色绒毛,触手柔软细腻,她知道这是在蜮章的鬼域里,这才放下心,沉沉地昏了过去。
大妈尖锐的叫声险些将天花板掀开 ,外面值班的护士急忙跑进来,围在身边好说歹说地哄了一阵。
“大姨,您这是做梦了吧。”
另一个小护士很快接着道:“应该是吓人的噩梦吧,没事的,不怕,天快亮了。”
大妈的心跳渐渐平复,看着面前几个护士饱满白皙的脸蛋,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干爽的病号服,终于相信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窗外孤星高悬,天边的第一道曙光很快就要降临。
通灵界与人间终究不尽相同,太阳总是病恹恹的,岑白在一束浅色的光亮中惊醒。
眼前是熟悉的紫色帷幔,她穿上鞋跑出去,又看见墨莲坊的匾额立在眼前。
不知道去十八楼为什么总要经过这个地方,岑白不耐烦地心想。
松鼠画师看见她急匆匆地跑进来,还以为她是饿了,忙从树上下来,还没开口。
岑白就将它一把擒住,“你主人呢?是不是在十八楼?”
松鼠被她攥得有点痛,毛都掉了好几根,挣扎着叫了几声,就又被放开。
看着岑白已经跑远的背影,松鼠急忙借助外力,连着跳了几个树梢,才赶到岑白肩头,“你、你等等,我主人不在!”
见岑白终于停下来,松鼠赶紧接着说:“你那么急干嘛,主人受了很重的伤,被厉兑和太渊带回地府了,只有冥王有办法医他。”
岑白一怔,“那他……”
“放心吧,主人没事,他的本体还在地府杵着呢,真要是有什么事,我还能在这活蹦乱跳?”
松鼠蹦跶几下,落在墨莲池前的圆桌上,“最先灰飞烟灭的就是我这地界。”
岑白看向池中的莲花,不但没有消逝,倒像是比上次见更加挺拔些,她这才松一口气,找了个凳子坐下。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冥王施法时候短不了,只不过地府、通灵界还有人间都有各自的时间,所以我也不敢保证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松鼠拨弄着池边的树叶,忽而想到什么,“哦对了,主人知道你会饿,所以叮嘱我打发池子里的小鬼,给你买了吃的。”
岑白看着松鼠跳进墨莲池中心,从水里拿出一个木匣子,随后又带着拖着来到她面前。
岑白伸手去碰,被冰得缩了缩手,松鼠帮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海碗的抄手小面,鲜艳的红油还飘在上面,几片翠绿的香菜点缀在上面,看上去还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