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镇的早晨总是繁忙,小巷口的李婶经营着一个早食摊,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掀开蒸笼,纯白的雾气蒸腾而起映照着挂在一旁的招幌显得烟火气十足。
“李婶子,来碗馄饨,一笼包子。”早起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来到摊位前,向老板娘打着招呼。
李婶利落地把包好的馄饨下锅,又转过身端下一笼包子,一脸和善地笑着招呼客人们:“包子来了,馄饨马上好啊,已经下锅了。”
巷口的早食摊上热闹非常,没有人注意到巷尾的转角,一个身着黑衣的带着兜帽看不清面目的年轻女子正骑着马悄然而至。
女子下了马,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的面貌,女子乌黑的头发胡乱束起,眼下透着淡淡的青黑,可见连日行路的疲惫。
秋慕青给的地址和情报十分详细清晰,诸宁连夜赶到此处,虽然对此不报什么期望,但多一条路便多一丝希望,她还是连夜赶来想要看看那婆子是否知道些什么。
诸宁在暗自默默观察着正在摊位前忙碌的妇人,看着那妇人的面庞,以往的记忆逐渐浮现上来,她以前的确在府中见过这个人,她当时应该是在厨房帮工,总是低眉顺眼地在候一旁。
如今的这个妇人看起来比五年前苍老了一些,发丝有些灰白,手脚也不似以前利落。
诸宁脑中忽然闪过母亲的身影。
如果母亲没死的话,是否也会如这个妇人一样,发丝间添几分银线。
诸宁眼角忽然有些模糊。
她大力地用衣袖将眼角的泪水擦拭掉,脸色如常地迈步朝那早食摊走去。
诸宁来到摊位前,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老板娘,来碗馄饨。”
“这位姑娘稍等一下啊,这会儿客人多。”
李婶百忙之中抬起眼看了一眼刚刚要馄钝的那位客人,刚看的第一眼只觉得这位模样好看的姑娘有些眼熟,不由地又眯着眼细细观察了一下,待看清来人后,一下子脸色大变。
她连连后退,好似白日见了鬼一样,手上的碗一下子摔在地上,惊的周围的食客纷纷投去目光。
但下一刻,那妇人却跨出摊位逃也似的离开了,也不管身后客人诧异的眼神,连连的叫喊和抱怨。
诸宁看到了李婶的表现,在她预料之中,这个镇子地处偏远,她并没有易容,还是原来的面貌,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不至于让她出现在故人面前还认不出。
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跟着李婶的方向追过去。
到了一个小巷,诸宁眼看四下无人,就攀上房檐,远远地缀在李婶身后。
只见李婶一路失魂落魄地跑回巷子深处的一处宅院中,她颇有些慌乱地打开家门,脚步匆忙地进了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砰”地一声将屋门紧紧关上,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
诸宁翻身下了房檐,来到房门前,抬手敲门,却没人理会。
她思量了一下,后退两步,抬起腿,用力一脚把门踹开。
房门“碰”地一声撞在墙壁上,荡起屋内一阵尘土飞扬。
待那阵烟尘散去,只见屋内,李婶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包袱,听到身后动静,一下子吓的愣住,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诸宁。
李婶忍着心中恐惧,颤抖地开口询问:“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找我......”
诸宁站在李婶面前,身量极高,阳光从她身后射入进来,微小的尘土在空中飞扬,她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诸宁微微弯下腰,靠近了她,眼前女子的面孔在李婶眼中越来越清晰。
李婶震惊地指着诸宁,“你……你是二小姐,不……不可能,诸家的人不是都死绝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你是鬼!当年只有我侥幸活着,你定然是回来找我索命来了!”李婶已然惊恐到几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诸宁沉静地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道;“是我,我没死。”
“我没有要找你索命,此番前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诸宁直起身子,又逼近她两步,忽然抽出腰间软剑,架着那妇人脖子上,她没有耐心去慢慢询问,这样逼问虽然粗暴但是有效,这是她这些年学来的。
诸宁声音冷酷尖锐:“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婶感到脖颈冰冷,锋利的剑刃似乎带着血腥气萦绕在她鼻尖,她被吓的不敢乱动,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压迫的她喘不上气,甚至不敢直视诸宁。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下人,那天晚上我也是侥幸才逃过一劫,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那天晚上你都经历了什么?只要你如实招来,我便不会伤害于你。”诸宁忽然又软下声音,将放置在李婶脖颈间的剑往外稍移了两分。
李婶见诸宁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悬着的那口气忽然松了一下,这才颤颤巍巍地说。
“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真要说的话,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厨房忙活完之后,想着可以早些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因为我女儿第二日要成亲,我本来就告了假当天晚上回去。
“但是在路过老爷的书房时,里面却传来了争吵声,那声音可大了。老爷虽然表面看起来吓人,但是一向没对我们这些下人发过脾气,我吓得不敢出声,正想偷偷离开时,房门忽然打开了,是冯丞相怒气冲冲地书房走了出来,我吓得赶紧躲了一边。”
“我当时还纳闷,冯老丞相一向与老爷交好,虽然一文官一武官,但却是京城人人称道的挚友。我在诸府服侍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二位吵的这么激烈。不过,主人家的事我们做奴婢的没资格掺合,所以我就等冯丞相走后,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了,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其他的,我是再也不知情了。”
李婶说完又开始为求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自己有多不容易,还有一大家子需要照顾,想让诸宁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
诸宁没再听她后面说的那些,她在思考刚刚李婶交代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诸宁感觉有些怪异,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但这个李婶在回答她的询问的时候却丝毫没有磕磕绊绊地回想,有点太顺畅,就好像是说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诸宁眼珠微动:“最近可有人来找过你?”
她眼中流露出狠戾,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又用力了几分:“是谁交代你把此话传达与我。快说,不然,你的性命留着也是无用!”
血顺着李婶的脖子流下来,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李婶吃痛,连忙跪下求饶,声音微微发抖:“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刚刚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任何人交代,如果我说的有一句假话,定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婶跪在她面前,撑在地上手因为常年劳累粗糙不堪,泪水划过她沟壑纵横的脸,在时光摧残的皱纹中流淌。
诸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沉思片刻后,将剑收回剑鞘。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抛在地上:“不许和任何人说见过我,不然……”
李婶眼看脱离了危险,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听到诸宁的嘱咐,连连点头。
诸宁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