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无能为力,他只能救下她的性命,却救不了她的心。
之后几日,有些出乎齐忠预料的是,自从醒来之后,诸宁一直不声不响,安静地生活,没有寻死,没有哭喊,像一个没有情绪的石头一样活着。
她安静地养病,吃饭,喝药,每日去哥哥的墓前静静地待几个时辰,也不说话,只看着那个简陋的墓碑,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了不与人交谈之外,这个姑娘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齐忠没有多说些什么,也从没有开口劝解安慰过诸宁,仿佛家里多了一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当诸宁如同空气,依然如常地过着他的生活。
种菜,打理庄稼,做饭,练武,时不时地会神秘地消失一段时间,又会在某个深夜悄然返回,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诸宁在病好之后,常常坐在院落中看着齐忠练武,他动作干净凌厉,手握剑柄,衣过刀光整肃,长剑剑花乱眼,力道十足,剑光刀刃难辨路数,他手臂肌肉紧绷,一身低吼间,长剑猛然挥起一片剑风,仿佛有无数剑影舞动,令人眼花缭乱。
齐忠将剑收回剑鞘之中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张嘴说话的诸宁忽然开口:“你武功很厉害,能否教我。”
齐忠收剑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诸宁,她坐在门廊下,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地注视着他。
“为何?”齐忠问道。
“报仇。”
诸宁回答,语气平缓,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小事。
齐忠来到她身旁坐下,以衣袖擦拭着头上的汗,半响之后才又开口。
“你可考虑清楚?”
齐忠的声音带着些劝诫的意味。
“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即使,你最后成功了,你能得到的也只是痛苦……”
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树叶,落到诸宁身前,诸宁垂下眼眸地看着眼前的落叶,将那片树叶捡起来,握在手中。
“如果什么都不做……”
手中骤然握紧,树叶破碎成碎屑,从她指尖落下,她的声音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空中一般。
“我只会更痛苦!”
齐忠看了看她的侧脸,没有再开口说话,便起身离开。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答案是什么样,俩人心中都清楚。
将军府曾经飞扬骄纵的小姐在那晚死去,活下来的是谁,诸宁也不知道。
她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将自己困在记忆的牢笼之中,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时时刻刻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
她每天都睡不着觉,长夜漫漫,却总是一坐就是一夜。
她不敢睡,每每一闭眼就看到哥哥在她怀中,面色苍白如纸,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却还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吃力地交代她活下去,要替他们活下去,她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她怕哥哥责备她为什么没有及时救了他,她怕遇到父亲和母亲,她怕如果再次见到他们,就再也不想独活于世,想要跟随他们而去。
但她还没有复仇,她还没有把杀害他们的仇人一刀一刀剥皮抽筋,千刀万剐,她还不能去死。
她将永永远远,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夜发生的一切。
不止是幕后凶手,她也恨谢家,似乎只有找到一个可以发泄怒火的对象才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她想要查出为何她的家人会遭此横祸,想要报仇,就必须有一些强大的东西傍身。
而她现在一无所有,只有武功,只有从小被父亲逼着练的武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傍身,最终,还是家人救她于水火。
她不再去想所有是是非非,她忘掉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忘掉以前认识的所有人,她把自己困在这座不为人知的深山,消失在世人的眼中,默默蛰伏着。
她没日没夜地练武,练到手上出了血泡,被磨破,愈合,再被磨破。
直到手掌握剑处长了一层厚茧。
齐忠看着诸宁在武功上的进步,她本就极有天赋,武功臻于化境不过是时间问题。
时间流传到底有多快,诸宁并没有什么察觉,只知道寒来暑往,满山的树叶树叶就这么黄了几次,雪落大地的场景也见到过几次。
她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名为诸宁躯壳中,摒弃了内心的情绪感受,只为了一个目标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