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心事重重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可,我瞧着易大人的脸色可不像戏文那样。''
戏里的英俊小生每每见到灵草仙子,不说眉开眼笑吧,最起码也是含情脉脉的;可易小侯这张冰山脸上何时起过波澜?
说话间,台阶上的二人似乎走动了几步。
因为实在太尴尬了,易知舟一直不讲话,元季瑶只能自顾自朝栏杆旁走了几步,一伸手,便触到了银杏树的嫩枝。
翠绿的扇形小叶,不似深秋那般橙黄,却更显生机盎然。
''易大人,你可曾见过暮秋时节的崇华山?''她记起去岁与母妃一同登高远眺,崇华山沃野千里,橙黄橘红甚是夺目。
易知舟顺势抬眸,看了一眼参天的银杏树,他领略过更为壮阔山河,崇华山的秋景亦不难想象,但他还是如实相告:''微臣不曾见过。''
一道光透过树冠,正巧落在元季瑶精致的发簪上,少女明眸善睐,笑意潺潺:''那可惜了,崇华山的秋景远近闻名,待今年九月,本宫再邀易大人同来登高赏秋,如何?''
这是她纠结了一路,才想出来的说辞。
婉转,得体,又不失几分雅趣。
聪慧如他,若是应下了这份邀约,自然表明他亦有心有情······
若是婉拒······
她倒是还来不及考虑,虽然相识不久,可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他几次三番,舍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想必也对自己有几分····几分情义的。
否则如何解释过往种种?
元季瑶眨了眨眼,目光忐忑地等待着易小侯爷的回答。
可他看起来,似乎,似乎一点也不忐忑,眉眼依旧肃正,身型稳如泰山。
''殿下恕罪,微臣生在陇西,见惯了西北的粗犷,只怕欣赏不来都城的秀丽秋景。''
他的语气分明,好似夏日山涧的溪水,看似清澈纯净,可若是伸手触碰,直叫人冰凉刺骨。
元季瑶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心头缩紧。
她未料到他会拒绝的如此果断。
可,可那一夜他在自己的寝殿内,分明不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她无措地咽了咽口水,嫣红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脑海中思绪纷飞,过往种种难道只是自己的单相思?
易知舟垂下头,虽然有失尊卑,可有些话他今日必须要说清楚。
脸红,心跳,窒息,陌生的情绪如潮水向她涌来,元季瑶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设想了一万种他的回答,偏偏······
耳边传来翠鸟的鸣叫声,她这才木讷地追问道:''难道,易大人心有所属了?''
虽然有些丢脸,可话已至此,她必须问个明白。
对面的人脸色僵了一瞬:''微臣的私事,不便与殿下袒露。''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可是柔嘉说,你并没有······''
易知舟眼里浮现出一丝无奈:''我与柔嘉虽是兄妹,可她未见得事事清楚,就像微臣不知道她的心事一样。''
语落,元季瑶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以为知己知彼,其实一无所知。
这一刻,少女的天都塌了。
咫尺之外,艳阳高照,她却置身于银杏树的阴影之下,十指发寒。
或许是意识到气氛有些凝重,易知舟张了张嘴,预备说些什么化解。
可她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浩淼水雾:''可是,父皇已经提议,要为我们赐婚了。''
她痴痴地盯着他,语气很为难。
时至此刻,她才终于从易知舟的脸上看到了情绪的变化,他蹙着眉头,眸底闪过紧张之色:
''微臣恳请九公主在陛下面前,回绝了这桩婚事。''
元季瑶看着他,忽然好奇,他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温婉的?大气的?伶俐的?飒爽的?
为何偏偏就不能是自己这种?
她一时气恼,脱口而出:''本宫不想回绝。''
易知舟赫然与她对视。
只见九公主嫩白的脸上写满失落:''合宫上下都知道本宫心意,偏偏易大人不晓得?''
易知舟:·······
来时端庄了一路,既如此,她也不必再顾忌,大大咧咧地吸了吸鼻子,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父皇有意为你我赐婚,本宫说了也不算,易大人若当真不愿,那便自己去同父皇说吧。''
语落,她攥紧袖中的十指,转身就要走。
''殿下,请留步。''
身后的易知舟挪了两步,无奈地开口:''圣上赐婚,本不该辞,微臣自认性情凉薄,不堪为公主良配,所以肯请殿□□谅·······''
''良配?''元季瑶斜着眼打断他:''在易大人心中何为良配?''
易知舟蹙了蹙眉。
元季瑶见他答不出来,转而又问:''你既不知何为良配,又如何断定你我并非良配?''
他再次犯难,从来没想过这些,总之,在成华宫那一夜,他自认糊涂逾矩了,回来之后,他反思了很久,依照自己的秉性,断然不可能尚公主,做驸马,所以这桩婚事于他而言绝非良缘······
''九公主乃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回绝婚事,只需要一句话。''
不似他,为人臣子,有诸多顾虑······
元季瑶见他神色没落,心中越发难过起来,长姐说,女追男隔层纱,可眼下分明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