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个分叉路口,孙千远来时就隐隐觉得路这么偏僻不对劲,记下了大概路线。王小帅在前面左拐正好通向一个公园,忍过前几分钟的追赶就能听见广场舞的声音。而他这边……
借着月光,依稀见到两边的杂草,以及逐渐逼仄,墙面向内靠拢的巷子深处。运气好是通的,运气不好赶上死路自己就完了。
“王小帅,你下次再敢带我绕小路我跟你没完!”
天不遂人愿,孙千远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几个体育生依旧紧追不舍,吧嗒吧嗒声势浩大,而他已经看到藏匿在黑暗中的高墙了,月光下墙上闪着细碎的光,是铺着的碎玻璃片。
男生撑着墙壁,长时间拼命奔跑让他小腿肚抖得厉害,脚底也抽筋一样酸疼。
那五六个体育生分头追他们,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这边有三个人,一对三怎么也能撑到王小帅叫人来。
这样想着,孙千远缓缓转身,几个体育生距他四五米,逐渐显露出身形。
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谁来告诉他怎么都来追他啊!
走在前面的男生喘了两口,棒球棍支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以为我们傻啊往人多的地方追?”
孙千远尽量让声音成调:“哪能啊大哥,我感觉您聪明绝了。”
这里路灯昏黄,时不时还灭一下,男生一跺脚,皮笑肉不笑道:“行了,说点正事吧,你是想让我们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孙千远欲哭无泪:“哥,能不能下手轻点,我周末要去医院看我奶奶。”
男生:“你跑之前还能商量商量,现在嘛,不好说。”
几个体育生已经摩拳擦掌预备上了,孙千远也不对王小帅抱希望了,在一个男生率先冲过来时闭上眼。
“我草!好小子还敢跑!”
孙千远在男生伸过手臂的时候敏捷地曲腿弯腰躲避,手掌在墙上撑了一下折身就跑,几个体育生原本都把巷子堵严实了,围上来时却在墙边甩了个口子,不算大但刚好通过,只是跑过去时粗糙的墙壁将他的手臂蹭破了。
不过好在他冲出去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个做小弟的,你有本事去找我大哥——啊!!!”
后衣领被人攥在手心,那人凸起的骨节都抵在了滚烫的肉皮上,孙千远被吓个半死,耳朵脖子瞬间红了一片,随即被这不知是人是鬼的捂着嘴巴拖进了巷子里一棵巨大树干后。
两人贴的极紧,这个姿势下孙千远的胳膊都被男人的臂膀箍住,动弹不得。
直到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后,男人慢慢松开对他的桎梏,哑声道:“跑吧,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总会折回来的。”
孙千远听出这不算陌生的声音,心脏砰砰直跳,好半响才道:“谢,谢谢你江迩。”
他转过身,稀疏的月光穿过枝叶缝隙,堪堪照亮对方眉眼。
江迩冲他抬了下下巴,轻声道:“走吧。”
男生站得很板正,话也很少,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
孙千远抿抿嘴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结伴找回了孙千远丢下的手机,又陪江迩从广场舞队伍旁一个大爷那取回了车。他们邻居关系,又在刚才共患难了,自然一起回家了。
路上孙千远问他:“是不是王小帅叫你过来救我的?”
“算是吧。我送何穗回家,经过公园小路的时候被他叫住,说你有危险。”
孙千远抱着刚捡回来的手机听得很认真,不过江迩说到这不打算再说了,他挑起话头,问:“所以你就来了?”
江迩推着车子,那车子前轮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一路上咯咯吱吱响个不停,时不时还夹杂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听得难受极了。
男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他说:“何穗让我过来的。”
孙千远闻言多看他一眼,心想,还不知道江迩也是个指哪打哪的人呢……
不对,刚才他说得是送何穗回家。
对主角受感情线异常敏感的孙千远心里陡然一惊,小心翼翼问:“你跟何穗是……”
江迩蹙了蹙眉,他不喜欢被别人揣测,声音变得凉凉的:“没有。”
孙千远闻言放下半颗心,舒了口气,他全然没发现江迩的不悦,拍拍他胳膊:“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感觉你们认识好久了。”
江迩不动声色避开他的触碰,轻飘飘看他一眼:“是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小区楼下,孙千远跟着江迩放好车子,见江迩没有要走的意思奇怪问道:“怎么了?”
江迩比他还奇怪,指着车子前轱辘说:“我要修车,你呢?”
一时间鸦雀无声,孙千远打了个哈哈:“我,我给你打手电。”说罢捣鼓着手里的盗版手机,拍了三两下还真发出光亮来了。
“幸好没摔坏,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做了。”
孙千远一个人生活,没手机是不行的,这手机要是坏了照他这个家庭情况再换个谈何容易。他宝贝地擦擦磕出数道裂痕的手机屏,心疼地想明天得再换个钢化膜了。
他做了两分钟心理准备,起身再看江迩,此时正看傻子般看自己,顺手一指头顶的大灯。
他们小区还挺人性化的,车棚上面装了个大灯,如此一比孙千远那小手电就显得不够看了。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孙千远尴尬得想拔腿就跑,万幸就在此时那灯居然灭了。
啊哈,他们小区车棚的灯还是声控的。
这样一来他就有用武之地了,孙千远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幸灾乐祸,在手机发出的小片光亮中小声说:“还是得靠我吧,难不成你还一边修车一边拍手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