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知道这些她所经历的苦楚时,竟已经隔了十年的光阴。
十年。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华昆作为稍微知道一点旧事的人,此时默默捏紧了拳头,小声嘀咕,说他真讨厌瑜王。
如果不是当年他突然悔婚远走,虞惊霜经历的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她听见他的嘀咕,赞同地点点头,道:“讨厌瑜王可以,但不能讨厌他的银子。要不是他的钱,我还没那么顺利扶持明衡登基呢。”
白芨疑惑道:”可是,惊霜姐姐,你自己不是很有钱吗?”
华昆也跟着点头,他听父辈和说书人都讲过,当年作为质女来到大梁时,虞惊霜携带的嫁妆可谓是斗量车载、多到数不胜数。
各种琉璃珍珠、金银玉石被装在箱中,遥遥一条长线从城门口运到大梁皇宫犹未尽,盛况空前,为人惊叹。
人尽皆知,从上燕来的质女富有而慷慨。
虞惊霜正美滋滋地数着手中的银票,头也没回地答:“那些银子啊……早花完了。”
当初她从上燕临走时,趁着卫瑎还有那么一丝微薄的愧意,敲诈了他不少财宝当嫁妆,那时他俩谁都想不到,这些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她用来造反。
而她也没说假话,那些钱她自己花还行,用于夺位可远远不够。
招兵买马、收买官吏、赈灾救济、稳定民心……哪一项不需要银子?幸好家底快见空时有瑜王府这个钱袋子还能薅,不至于创业未半、中道崩殂。
思及此,虞惊霜不由得感慨,瑜王这个小狼崽子,虽然做人挺不地道的,好歹不是条纯粹的白眼狼。
否则,她当年就是死,也要追到南地去把这小子一并宰了、下地府给自己当牛做马。
凭什么他抱得美人归、圆了心里的大侠梦,就得她来给他们明家收拾烂摊子?世上可没有这般如意的事。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随口调笑一般讲了出来,兰虚渊不知道她和这个所谓瑜王的过往交情,但看一旁那两个少年人一脸愤愤的表情,他也不难猜到,这于虞惊霜来说估计又是一段孽缘。
瑜王,名为明胥,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当今梁皇的叔叔。
数年前,他是大梁京畿最意气风发的少年贵族。
谁人不知明胥,白马金缰、红衣猎猎,一柄秋霜剑切玉如泥,疏狂至极、峥嵘至极。
上燕与大梁结成盟约,送虞惊霜前来为质之时,就是他率大梁军士远赴千里迎接。
一开始,两人是极好的朋友。
虞惊霜洒脱爽快,动如脱兔,而明胥曾为游侠,性子不羁意气,两人相见恨晚,很快就彼此熟悉,结为了至交好友。
当时,虞惊霜虽然名义上要和亲,可到底该许配给谁、何时出嫁,大梁的朝臣们迟迟无法决定,于是经商讨,便劝说她先留在京畿,购置一个宅子生活,待日后再同合适的王公贵族联姻。
明胥不满这种名为照顾、实则监禁的行径,自告奋勇带着她熟悉大梁风土人情,没过多久,京中就传出言论,说虞惊霜日后大概是要嫁给瑜王明胥了。
于是明胥便率先找到虞惊霜,称反正她也是要嫁给大梁人的,与其盲婚哑嫁,不如坐实了流言。
他倒是显得很真诚,虞惊霜被退过两次婚,早已不抱嫁良人的想法,婉拒了几回,却也抵不过他一腔热情,便心照不宣地同意了。
如此相处了三年,眼看着两朝盟约岌岌可危,大梁先帝决定给二人赐婚,此时虞惊霜对明胥也是真的动了些心,想着两人结为夫妻,倒也是一段很不错的良缘。
只是没想到,赐婚圣旨颁布下来的前一夜,明胥连夜跑了。
他只留下一封信,道他少年时拜了师门的大师姐、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突逢劫难,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便弃了正处险境的虞惊霜,一骑轻尘、负剑而去,救他的心上人去了。
此后八年,春风远矣,虞惊霜未曾再见过他一面。
而八年后的今朝,他却突然写了许多封信给她,仿佛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