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应着,视线飘忽,想就这样溜了。
然而事与愿违,
肖建树在外面喊了两声,江岑西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手里拿着她刚才放回原位的扳手。
两人一齐看向车内。
孟律慢吞吞摇下车窗。
传进来的声音更加清晰。
“孟孟,岑西他车坏了,你顺路给他带回家吧。”
肖建树憨厚发出疑问:
“孟孟你成年了吗?有驾照吗?”
五分钟后,孟律坐进后座,开车的人变成了江岑西。
车外景色变幻,车辆川流不息,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孟律自认在应酬宴会时,极会找话题,绝不让客户话落在地上。
此时却尴尬的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就应该找块豆腐把江岑西创死,这样抓马的一天就没有目击证人了。
“直接去医院吗?”
江岑西开口打破气氛。
“好。”孟律假装不在意的应着,顺手给肖乐发信息,询问毛毛的检查结果。
“谢谢你刚才帮忙。”
江岑西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了孟律瞬间变幻的脸色。
她一手捂住脸,声音十分僵硬,尬笑着:“总不能看着春姐受欺负嘛。”
江岑西不动声色道:“看来你和春姐很投缘,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共才来过店里三次,关系就这么好了。”
好到可以替徐春出头。
他对孟律没什么印象,梁志海每次都会带很多人,男男女女,年纪都不大,他们大声笑闹着,孟律的存在感实在低。
还是不久之前,他关店赶梁志海走,不经意瞥见孟律在帮徐春清洗颜料。
两个最安静的人自成一方天地,徐春用手缓慢比划着,孟律低头看她,一边打字,一边递过去给她看。
孟律和他们不一样,她应该在学校好好学习,而不是和梁志海那种人混在一起。
也不应该在早晨,他刚打开店门的时候冲过来,问他能不能给她纹身。
可是刚才……
孟律无疑又是圆滑的,存在感强到无法轻易忽视她。
“很多次。”
孟律反驳江岑西刚才的话,她可不止来店里三次。
“我这半年经常来纹身店,只不过在他们身后。”
“春姐是去年冬天来的店里吗?”
孟律记不清了,
徐春点点头。
“我也是那个冬天第一次来纹身店,梁志海经常来,但他没有钱,赖在电脑前看设计图案,春姐在门口浇花,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还有你的车,对不起啊,弄错人了。”
孟律坦诚道,
一定要在别人追究前道歉,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冲突。
“医院路口银行停一下,我取钱给你。”
听孟律这么说,副驾驶的徐春突然对着孟律比划动作,一手伸出拇指,弯曲两次。然后同样的动作对着江岑西也做了一次。
她将那一大把钱,从衣兜里掏出来,分成两份,试图分给孟律和江岑西。
“春姐,我们不是朋友吗?”孟律把钱挡回去。
“上次王雨涵骂我,你把她纸杯里的水倒了,我看见了。”
孟律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徐春重重点了点头。
额头一直到发根难免在刚才的争执中沾染了泥土,浅褐色填补头发,像补了一次颜色一样,和发尾浅咖色相近。
待江岑西把钱推回来后,她一张张摆正,就这样攥在手里。
徐春已经不年轻了,从身份证上看,今年38岁,眼角皱纹并不明显,下巴上有两颗痣,一大一小,眉毛很规整,头发是小县城很洋气的浅咖色。
她在出事前,一定是个愿意在自己身上花时间的女人。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去年冬天,一个人在火车站流浪,不会说话,智力也有问题。
这个小城市的服务远没有大城市健全,对于徐春这种情况只能暂时记录她的情况,并努力帮她找家人。
后来江岑西给了她一份在纹身店打扫的工作,他下班时,徐春可以住在二楼,顺便帮忙看店。
徐春的家人一直没有找过来,她的头发开始褪色,头顶的黑色蔓延到耳朵上方,梳头时笨手笨脚被她弄得很乱。
指甲涂抹的亮色指甲油在清洗器具颜料时磨掉了。
江岑西等车间隙,回头看向孟律,语气冷淡:
“我不要她的钱,也不会要你的钱,这件事就过去了。”
“刚才你在市场说的那些,是梁志海和你说的吗?”
他说的是帮梁成修车的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梁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拿出来说。
孟律也是上辈子偶然得知。
“是。”
孟律攥紧了身下的座椅。
故作冷静地避开江岑西的视线。
江岑西帮过很多人,他不求回报也不声张,对他是报答还是报复全凭本心。
孟律会直接对梁成说,江岑西帮过你,你欠他的。
但江岑西不会,他死板又固执。
孟律反复巡视过两人在一起的那几年,江岑西光明磊落的让她恼怒。
江岑西如果是个道貌盎然的烂人,孟律绝不会记他这么久。
“以后别来纹身店了,那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该去哪?”
“问你自己。”
江岑西把车停在宠物医院旁边。
拉开车门走下去,
徐春连忙跟上,一边追赶江岑西,一边对着孟律挥手。
市医院离这里很近,徐春不肯去。
江岑西径自走进去,不一会拎了一个袋子出来,顺手扔给徐春。
孟律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建筑的拐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江岑西和记忆里一样烂好心。
“你真是活该被我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