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都来看看这本奏章。”
今日早朝后,陛下就特意命人将几位大臣请到温室殿中,说是有事商议。
一本奏章在几位国之重臣的手中传阅了一番,最终回到了陛下的案头。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呢?”
陛下语气含笑,微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臣子起身说道:“臣以为,设置登闻院实乃儿戏。”
“单单御史台便设有台、殿、察三院,朝中还有刑部、大理寺等机构。”
“设登闻院,只会使案件程序更加繁琐。且登闻鼓随意敲响,难免会有无知小民被刻意煽动,危害京中治安。”
季铮言辞犀利,句句都是在抨击这本奏章的想法。
陛下的笑容渐渐消失,静静听着季铮上述的理由。
“其他爱卿以为呢?”
他沉吟片刻,把目光投向其他臣子。
片刻后,一位身穿紫色官服的男子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设置登闻院的想法虽然不成熟,但却有可取之处。”
陛下闻言大悦:“文和言之有理。”
季铮立刻开口反驳:“尚书令莫非以为设立机构如同儿戏,怎能曲意逢迎,而置百姓于不顾。
他这话骂得难听,暗讽尚书令是阿谀奉承之流。
卢彦随面色随和,朝季铮长长作揖,语气诚恳:“季公此言差矣,陛下乃圣明之君,我卢文和亦不敢做谄媚小人。”
“只是有一事想请教季公,您入朝为官多年,可有听闻过登闻鼓被敲响?”
季铮思考片刻:“只听过一两次。”
“那季公可清楚敲鼓之人有何冤情?”
“凡登闻鼓敲响,皆由京兆府尹审理,与我御史台何干。”
卢彦随继续追问:“倘若有官官相护之嫌呢?”
季铮不耐,一脸正气地道:“我大晋官员皆一心为国为民,怎会有如此行径。”
“季公是清廉之士,卢某敬佩。”
卢彦随忽然撩起衣袍,面朝陛下跪下:“臣卢彦随代亲弟京兆府尹卢彦从,向陛下请罪。”
他这一跪,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纷纷思索其深意。
坐在上首的陛下神情不变,和蔼地问道:“爱卿的弟弟何罪之有啊?”
“臣弟身为京兆府尹,有人在闹市冒充皇室宗亲、纵马伤人,却未能及时知晓,犯了不察之罪。”
“原是如此。”陛下神色如常,又问道。“何人如此大胆?”
“此人自称是雎阳公主驸马的小舅子,但经审问后得知,他是太府卿的妾室的弟弟。”
卢彦随口中的太府卿,正是英国公的次子卫崇驹。
闻言,原本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英国公卫景超连忙跪在卢彦随身边请罪。
“陛下息怒,小儿虽然顽劣,但从未有过冒犯皇家之意啊。”
“国公不必如此惶恐,不如先听文和把详情说出来。”
陛下笑着道:“两位爱卿都先起身吧。”
卢彦随将此人纵马伤人被永乐公主撞见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陛下大笑,拍手道:“吾儿人品贵重,深得我心。”
陛下拿起案头的那本奏折,语气炫耀:“诸位爱卿可知这是何人所奏吗?”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向陛下拱手,猜测道:“莫非是永乐公主所书?”
他长眉入鬓,眉骨高挺,双眼神采奕奕,似有寒星在眼睛里,仔细看去与司马珏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是别人,正是皇贵妃的堂弟,晋王司马珏和永乐公主的亲舅舅,左领军卫大将军荀霁云。
“正是永乐所写。”
陛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愧是我大晋公主,心忧天下百姓。”
“昨日永乐跟朕说,自建国以来,勋贵渐渐染上了好逸恶劳之习,开始忘记了当初与太祖皇帝一起创立基业的艰辛。”
“朕便想要问问诸位爱卿,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温室殿内落针可闻。
在场的臣子纷纷下跪,向陛下请罪。
陛下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了卫景超身上。
“英国公,你看看这本奏章。”
他的语气平静,示意内侍将一本奏章放到卫景超的面前。
卫景超抬头,颤颤巍巍地接过,趴在地上翻阅。
只见他忽然声泪俱下,连连请罪:“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其余爱卿也一同看看吧。”
众人传阅观看,只见里面正是参英国公教子无方,纵容次子太府卿强逼民女为妾、收受贿赂等罪状。
“行事如此嚣张,百姓苦不堪言,却为何无人受理?”
陛下问道:“朕记得京兆尹府门口便设有一面登闻鼓,为何无人申冤?还是知晓申冤无门?”
“季铮,你身为御史大夫,有督察百官之责,为何这卫崇驹屡屡犯事,你却毫不知情?”
陛下厉声质问。
季铮沉默片刻,向陛下稽首:“臣有罪。”
他年近六十,头发花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向陛下请罪,难免令人不忍。
陛下见状,长叹了一口气:“孔积德,扶季爱卿起身吧。”
季铮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臣有负皇恩,不敢起身。”
“爱卿年事已高,快起身吧。”
陛下语气一软,“莫非要朕亲自去扶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