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会做这样一个类似于他怀上了孩子,然后在三个月内就大了肚子,到医院生产,在惶恐不安里只能选择接受现实,最后上网搜索了半天资料,选择给自己的孩子织条围巾的梦。
……刚生下来的小孩能戴个屁的围巾!
陆亭挠了挠头,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合理性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果然是梦啊,因为是梦,所以才如此荒诞,又因为是梦,所以毫无逻辑,也没有任何的合理性。
陆亭站起身,他看了一眼时间,准备给自己做蛋炒饭,他顺路去叫醒另外一个房间的许南,男人敲了敲门:“许南,起床了。”
奇怪的是,许南一向起的比他早,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两天怎么回事,总是奇奇怪怪的,问他愿不愿意当他的亲人。
是应该找个机会,想办法找找福利院,或者去找找许南的爸爸,他虽然暂时收留了许南,但许南的爸妈还在,而且他自己还年轻,也没有办法收养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只是,许南妈妈这么虐待他,他父亲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亭又敲了敲门。
“许南,你该起床了。”他对着门说了一声之后,就准备自己先去准备早饭,但在这个点,楼下却已经传来了敲门声,陆亭有些疑惑,他刚准备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听见门口传来的男声说道:
“开门,许南,我们知道你在。”薄兴站在门前,用力敲着门:“别以为剥离了‘繁育’的力量之后,你就可以躲起来装死,开门,□□了!”
躺在床上的许南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黑得深邃的眼眸,他的眸中映出床头柜上的一把美工刀,眸中空无一物,所以才能反射出一抹尖利的刀锋。
他勾起唇,缓缓笑了起来。
从幻相中捧着玻璃罐离开后,洛阳便让其他人去寻找许南,而他则先带着‘繁育’回去,这是不容有失的事,这里已经不是幻相世界了,若是繁育在这个过程中出逃,那么还不知道会引起多么大的动乱。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这时,洛阳的耳机中传来了白芷的声音,他也正在赶来的路上,洛阳需要他的辅助才能将繁育收容起来,听见他的话,洛阳挑了挑眉,说道:“怎么处理许南?当然是报警,然后把他抓进监狱里。”
白芷的声音温和:“哦?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你要用什么样的罪名抓捕他呢?是以他信奉‘繁育’的罪名指责他;还是以他霍乱城市,让许多人沦为培养子嗣的容器的罪名抓捕他。”
“当然,他此时还尚未造成那一切,所以,你只能以他间接导致曾经进入过幻相世界的人都做了同一个噩梦的理由,把他抓进监狱。”
“只不过这样一来,我就要向警察解释这一切了。”
洛阳笑着说:“你猜他们会信吗?哦,他们当然会信,在我被抓进精神病院之后。”
白芷低低地笑了:“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小太阳,因为在他们抓捕你之前,我会先毁掉世界上的所有精神病院。”
洛阳顿了一说,他说:“你现在听上去,像是更奇怪的那个人了。”
就像是白芷说的那样,本应该沦为容器,在繁育之力死去的那些人在这之后,都只会认为自己做了一个异常狰狞的梦,但在一觉醒来后,即使是之前如何清晰的梦,都会在短时间内消散地无影无踪,他们不会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意识到有多少人和他们一样,都曾经陷入了那场幻相。
普通人是无法铭记繁育的姿态的,于是即使是在梦中无比清晰的一切,醒来后也会变得混乱,且无法追寻。
洛阳说:“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让薄兴他们去找他,然后把他请过来。”
洛阳翻开手边的资料,他说:“他的母亲在多年间对他实施精神和物理虐待,她之前堕过很多次胎,并用同样的手段溺死了自己的孩子,她当然也尝试过这样对付许南,但却被其他人阻止了。”洛阳继续说:“而许南的父亲则不在乎他的死活。”
洛阳微微皱起眉,他将手里的资料扔在一边,给自己点燃一根烟:“我不是情感专家,我也不是什么律师,所以我会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许南不会再留在那里,他曾经是繁育的信徒。”
洛阳的指尖夹着烟,他的手指形状很漂亮,指尖修长,掌心和指腹都有着一层厚茧,手背和手腕上都有着道道伤疤,像是珍宝上斑驳的痕迹,他说:“总而言之,他的母亲会失去他的抚养权,至于其他的东西,就看许南自己怎么想。”
洛阳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就像他说的,他只是过来处理‘繁育’的,事后的善后自然会有其他人处理,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许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成为了繁育的信徒,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不可能,就意味着其中可能有着某种阴谋,洛阳一边思索一边开车,这样的驾驶方式,很危险。
“你还可以招募他,让他成为你的手下。”突如其来的,一道略显低沉,犹如琴弦拨动的声线在洛阳的耳边响起,白芷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突兀地插入其中,散发着低沉噪音的不和谐音符。
洛阳略微一怔,下一秒,他将车稳稳地停了下来,驶进无人的小巷里。
他坐在车内,嘴边叼着的烟慢慢燃烧,一缕缕的烟火宛如白雾飞起,所产生的漩涡却在那道的波动下变得杂乱无章,在空中荡出阵阵涟漪。后视镜中映出洛阳锋利的眉眼,他的目光像一把刀,似乎足以将所望见的所有人或物刺穿。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洛阳。”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空无一人的后座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过于高挑的身影,他的体型异于常人,手上戴着一双暗红色的皮质手套犹如雾中映射而出的最清晰色彩,与同样赤红的长发交相辉映,宛如火山上喷涌而出,在大地上连绵的赤红岩浆,又似秋日树冠映出的沉沉赤色。
他双腿交叠地坐着,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手杖,他的面容模糊,但即使是透过这朦胧的影像,也似乎可以从中窥探到一张即使失真也显得惊心动魄的面孔。
这漂亮的庞然大物不知何时坐在洛阳的身后,对他很轻地笑了起来:
“你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