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息一声,荷锄归舍。大黄随之,喙衔筲箕。她自己可以拿筲箕,大黄非要帮她拿,她便依了它,让它叼着筲箕回家。
推开院门,吴雪翠置农具于隅。水池边净手涤污,摘下一枚小黄瓜,轻啮数口,疲惫渐消,她坐下来,倚椅而憩,神色怡然。
灶屋里香风袭来。是烧白的香味。奶奶中午做了油泼烧白。
烧白,渝州九大碗之一。油泼烧白,烧白出锅后再油泼一下,乡下这边的特色。
煮过的五花肉,炸至金黄,再放进蒸锅里蒸,出锅后,泼一遍热油,这便是乡下这边烧白的特色做法。
油泼烧白,只光听菜名,就能凭空感受到其色泽,嗅出味道,甚至滋生出唾液。
吴雪翠啃着黄瓜,闲步至灶灶。吴奶奶正在往蒸好的烧白上浇热油。
热油淋在烧白上,滚油与肉碰撞,瞬间点爆火花,呲啦呲啦响起来。爆炸出红红火火的鲜红色泽,每一层鲜亮里都带着鲜美的信号。
热烈的鲜味信号里,弥散的佐料香气,哗啦啦扑到脸上。“嘶!”吴雪翠吸气,“好香。”
“马上就能吃了。”吴奶奶笑道。
菜上桌,吴雪翠第一时间去夹油泼烧白。扣碗之中,烧白堆叠,色泽红亮,晶莹盈润。
入口香浓柔软,能瞬间感受到适度的油脂在齿间崩裂的快感。
肉的火候把控得将将好,既保证了肉质的软烂,又避免了油过多的渗出。吃起来口感极佳。咸咸的肉香味里,带着一丝一缕的梅菜清香。
梅菜吸收了一些油脂,五花肉变得肥而不腻。肥肉不腻,瘦肉紧致,猪皮弹糯。而梅菜吸收了油脂后,口感不干,很是滋润。
整个油泼烧白,皮香肉糯,耙软咸鲜,香而不腻!
吴雪翠吃得眯起了双目,见她吃得香,吴奶奶不停给她夹肉,“你多吃些,干农活累人,你得多补补。”
彼时县城里,刘彩霞和刘满贵去孩子舅舅家吃饭。刘彩霞哥哥刘大金今天过生日,请了他们去吃生日宴。
刘大金见妹妹和妹夫清减不少,他暗地里叹气。他晓得妹妹妹夫这段时日,都在为面馆劳形,故而颜面清减消瘦。
刘美芳去厨房帮忙,刘大金抽出一支烟递给刘满贵。
刘满贵接了烟,却无意于火。他只觉肺里灌了一泡冷气,凉得他连话都不想说
刘大金想说些什么安慰妹夫,最终还是言复吞声。
一缕清香,悄然入鼻。刘大金鼻子一动。什么味儿这么香?他下意识转向厨房的方向。
随之,便听到妻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哎哟这菜香惨了!”
刘大金立刻去了厨房,“在做什么这么这么香?”
妻子转过头,“炒的生菜。朋友推荐我买的生菜,她说这菜是农村的老菜农种的,好吃的不得了,我今天早上嫌贵,还不想买,没想到这才炒出来这么香。”说着她拿筷子直接吃了一嘴。
咀嚼几下,她瞠目而叹:“天呐!”
“怎么了?”
“这也……太好吃了……”妻子愣愣。
刘大金迫不及待尝生菜一口。香彻骨髓,几欲咽舌!
“这是生菜?生菜怎么这么好吃?”
妻子咂味,忍不住又尝了口,“天晓得怎么这么好吃。”
她朋友说好吃得不得了,她原本还以为是朋友夸张了。此刻尝到了菜的味道,她才晓得,原来朋友所言非虚,并未夸张!
这菜,是真的好吃得不得了!
“彩霞,你也赶紧尝尝!”
在厨房里帮忙做饭的刘彩霞吃了一口,与刘大金夫妻反应如出一辙,“这味儿太香了。”
刘大金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喊妹夫,“满贵儿,快来尝尝你嫂子炒的菜!”
刘满贵无食欲,但为不扫兴,勉为其难入厨。吃过之后,神情微变。
清甜多汁的生菜,仿若温柔的暖流,一瞬间将他肺部里的一泡冷气驱散。
从口腔到喉咙,到肠道,到胃部,到身体每一处器官,都被这美妙的滋味占据。这一瞬间,他仿若忘记了所有烦恼忧愁,神经松弛,全身心放松下来。
“这菜……”他喟叹,“嫂子,你最近厨艺大涨啊。”
刘大金妻子,“不是,不是我厨艺长进了,是这菜好吃。”
刘满贵讶异,“这菜哪儿买的?”
“就七桥路那边的农贸市场,卖菜的是乡下的老菜农,老农民种出来的菜,说是什么天然无污染的有机农家菜,价钱比正常价贵两三块。”说到这里,她啧了一声,“我是真没想到有这么好吃……哎!早知道我应该多买些!”
菜端上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都第一时间去夹炒生菜。桌上其它大鱼大肉全遭冷落。
刘彩霞咀嚼着菜,感叹:“这菜煮面吃,肯定好吃。”
“这菜这么好吃,和什么一起煮不好吃?和一起草煮了吃都好吃吧!”刘大金边往嘴里塞菜,边道。
又吃了几口菜,刘大金发现妹夫停下了筷子,他问:“满贵儿,怎么不继续吃?”
刘满贵呢喃:“拿这菜煮面吃……煮面吃……”
他抬起头,眼里亮光闪现,“如果我用这菜煮面,面好不好卖?”
刘大金:“那肯定好卖,妥妥的好卖!”语毕,他倏地意识到了什么,“哎呀!满贵儿,你们面馆可以买这个菜做面啊!到时候来吃面的人肯定多!那你们面馆就不用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