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翠看向竹筒里的腊肉丁丁,奶奶熏的腊肉,松柏之熏制而成,表里一致,煮熟后,瘦肉色泽鲜艳,肥肉透明发亮。瘦不塞牙,肥不腻口,醇香味美。
奶奶熏的腊肉,是肉之本味,是盐之韵味,是风之气息,是时光之痕迹,是故乡之风情。
是家的味道。
每一片腊肉,都饱含着岁月的沉淀,和对家的思念。是浓浓的化不开的乡愁。
远离故乡时,吃上这么一口,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瞬间而欢呼。
咀嚼着腊肉丁丁,吴雪翠弯弯唇,又去锅里拿了一截竹筒饭。
午后,吴雪翠说有几块菜地要施肥了,她想雇人挑粪肥,“以后挑粪这种活,我都打算雇人帮忙干。”
吴奶奶立即同意。翠翠种的菜能赚很多钱,花点钱,让翠翠轻松一下没什么问题。不然所有地里的活全都翠翠一个人干,铁打之躯,也难承受如此劳累。
吴奶奶:“行,我去给你找人。”
村里人的品性,吴奶奶皆了如指掌,她得雇佣一个为人厚道,老实勤快的。
吴雪翠:“奶,我已经想好雇佣谁了。”
吴奶奶:“谁?”
李家院子里,李寡妇拿着电话,说:“想吃啥就吃,别太节省。”
李寡妇的女儿在县里念重点高中,她心疼妈妈赚钱不容易,平日里省吃俭用,每周都能省下一点钱。李寡妇也心疼闺女,让她不必过度节省。
“好了,妈,电话费贵,先就这样了。”
“好,你在学校好好吃饭啊。”李寡妇挂断电话,眉间染上淡淡愁意。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种点地,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且还要养一直瘫痪,神志不清的老父,就更不容易了。多年来,她辛勤劳作,却未曾积攒下多少家资。
女儿现在是高二下学期,还距离上大学不过年余。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各种费用,是一大笔钱。她得省吃俭用地拼命攒。
若非家中有老父需照料,她本可去外面的厂子里打工赚钱。可是没办法,她得照顾父亲,离不了家。
积蓄难增,忧愁满腹,愁得她头发都白了不少。
这些年自己过得很苦,可是活着活着,苦难嚼碎了,也得活着。
很快她整理好情绪,去给床上的父亲翻身,“爸,爸?”
床上,李寡妇的父亲眼神浑浊,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浑无反应。
李寡妇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不再奢求父亲有一天能够清醒过来。
父亲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她还有父亲,便已是最大之慰藉。
给父亲盖好被子,李寡妇正要去地里,刚开门就见吴奶奶朝步履匆匆而来。
“玉芬儿,我找你有事。”
李玉芬:“您老有啥事儿?”
吴奶奶言道,她想雇佣李玉芬共挑粪肥,工价好商量。
吴家村贫穷,村民劳作多亲力亲为,鲜少有人出资雇工。只有实在忙不过来了,方有人愿出钱雇工。
故李玉芬得此赚钱之机甚少。在村里,以劳力易钱,实非易事。
现在听到有此赚钱良机,李玉芬问都没问工价几何,便急忙应下,“行,我干!”
“挑粪肥累得很,你————”
“多累我都干!”
“那行。”
吴奶奶给的是正常工钱,没压价,商量好具体事宜,吴奶奶离去。
李玉芬心潮澎湃,喜不自胜。待情绪稍定,她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同样的价钱,吴奶奶明明可以去雇佣一个男劳壮力。一般雇佣干农活的,都是雇佣男劳壮力。但吴奶奶却选择雇佣她这个女劳壮力,给的是男劳壮力的正常价。
思及此,李玉芬心里充满了对吴奶奶的感激。她握握拳,赶紧回屋收拾了准备去吴家干活。
她到达吴家后,吴雪翠笑眼弯弯道:“李孃孃,今儿就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李玉芬忙道。
李玉芬拿起扁担,去挑粪肥。今天要施肥的两块地,离吴家院子有些远,路还坑坑洼洼是,李玉芬挑着重重的粪水,步伐平稳,朝田地而去。
吴雪翠看了看走路平稳的李玉芬。注意到李玉芬后脑勺夹杂着白发,她在心里微微叹息。
李玉芬也才四十二岁而已。四十岁的年纪,早生华发,皆因日子困苦。
来回挑了许多次粪,李玉芬拭去额头汗水,“翠翠,已经够了吗?”
“够了。”吴雪翠给她结工钱,“李孃孃,您这活干得快,比男的厉害,给我省了不少时间,我给你加点工钱。”
“不用不用。”
“您就拿着吧,这是您应得的。别客气。”
李玉芬搓搓手,“那我……”
吴雪翠笑着把钱塞到她手里。李玉芬握着钱,道:“以后还有啥活要帮忙,都可以来找孃孃。”
“我以后要长期卖菜,肯定得长期雇人干活的,反正有活我就叫您。”
“哎,哎!好!”李玉芬忙应道。
回家的路上,李玉芬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翠翠说现在暂时雇佣她长期挑粪,若是还有其他的活也会叫上她。
现在至少有挑粪这门长期的进项。这对在村子里苦于无赚钱门路的她来说,无异于在村里有了长期打零工的机会,无异于天降馅饼。
她面上带笑,步履不觉变得轻盈。这条来时坑坑洼洼的路,似乎都变得平坦顺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