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在一旁问道:“陛下,都三个月了,您还做噩梦吗?”
经上次袭击已过去了三个月,君墨玉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太医说好在刀刺的位置偏离了心脏,不然就算神医来了都没办法。
但心里却落下了疾病,总是会梦见白卿被俘虏虐待。
君墨玉很快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让人看上去安定自若。他下了床,沉声道:
“上朝,朕有话要宣告天下。”
朝堂之上,众大臣皆心怀忐忑。
谁不知道白卿被敌军掳走,陛下苦不堪言。此次上朝,多半是谈论如何救出白卿。
但冒然攻入敌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更何况,因为一个男人。
说出去成何体统?
虽然知道陛下想说什么,但大臣依旧不敢有异议,皆屏气敛息,等陛下发话。
君墨玉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视全场。
沉寂了好几秒。
他终于开口了:“朕,发现了从敌国混入的间谍。”
此言一出,大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君墨玉拿出那份圣旨,高高举起,让众大臣皆能看清那上面“赐白卿死”的字样。
他的眼神冷峻,声音沉稳:“朕从未写过这个,但却有人胆敢仿照朕的笔迹拟诏书!此等恶行,分明是提前预谋好了,且这贼人就藏在朕的身边。”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大臣们交头接耳。
君墨玉目光如炬,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庞:
“朕今日在此宣告,定要将此幕后黑手揪出,严惩不贷!”
一位老臣出列,问道:“陛下,不知可曾有线索?”
君墨玉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熟悉朕的笔迹,知晓朕与白卿之事,必是朕身边亲近之人。”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一老臣硬着头皮,犹豫再三后,终是颤巍巍地启唇问道:
“陛下,那白卿被掳一事……”
话未说完,君墨玉神色骤寒,他利眸横扫,厉声喝道:
“管他作甚?”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另一大臣见状,壮着胆子嗫嚅道:
“他不是娴妃吗?如今……”
君墨玉怒目圆睁,霍然起身,决绝打断:
“如今是生是死都与朕无关!他恨朕,朕凭什么管他?”
言罢,他胸膛剧烈起伏,紧握双拳,指节泛白。
“可是毕竟是娴妃……”
那大臣还欲再言,君墨玉已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挥袖,将御案上的茶盏扫落。
他怒吼道:“现在不是了!从此谁也不许再提他!现如今揪出间谍才是重中之重。”
说罢,他再不看众臣一眼,转身阔步离去。
大臣皆噤若寒蝉。
陛下这个反应是众人都没想到的,原以为陛下会救出白卿,没想到早已放弃了他。
*
白卿在敌营的牢笼中写着信。他寻来简陋的纸笔,一笔一划写着治国的良策。
从民生的改善到军事的谋略,从官员的选拔到农桑的发展,他事无巨细地思索着、书写着。
他希望自己死后陛下仍能励精图治,为天下谋福祉。陛下怨恨自己就恨吧,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陛下和天下人安好,这就够了。
每日一封,从未间断,三个月时间,写了近百封信。
为了能让这些信件顺利送回大齐,白卿贿赂了一个负责看守的监差。
然而,他却不知这些信件在送往大齐的途中,被敌军的暗哨一一拦截。
这天敌军首领走进牢房,他看着白卿那憔悴不堪却仍执着于写信的模样,不禁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瞧瞧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白卿,你还在这儿折腾什么?你以为你写这些破信能有什么用?”
首领叽笑一声:“你之前那般决然地与他决裂,对他又是辱骂又是怨恨,现在却又在这儿假惺惺地为他谋划,你不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吗?”
白卿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首领,并不答话,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
首领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凑到白卿跟前,弯下腰,恶狠狠道: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弥补你对他造成的伤害?你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蠢货。你伤了他的心,现在又盼着他好,可他根本不会领你的情,说不定他早已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正搂着新欢逍遥快活呢。而你,就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孤独地走向死亡,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哈哈哈哈!”
白卿心中猛地一揪,冷视道:
“你想说什么?”
首领冷笑道:“想让你死心,看不出来吗?你还不知道吧,君墨玉早已放弃你了。他这三个月都未打听你一句,你在他心里,早就如同那过眼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你还在这儿傻乎乎地写这些信,妄图为他做些什么,简直是愚不可及。你以为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别做白日梦了!”
白卿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手中的笔险些掉落。他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可那眼底的神色早已慌乱。
首领放缓了语气,蛊惑道:
“白卿,你本是个聪明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君墨玉那般薄情寡义,你又何苦执着于他?你看看你如今的惨状,若你肯与我合作,我不仅可保你性命无忧,还能让你在这乱世之中尽享荣华富贵。你有满腹才华,若为我所用,必能成就一番大业,何必守着那虚无的情义,在这牢狱中受尽折磨?”
他不信。不信首领所言为真,不信君墨玉当真如此决然。
可他又想,为什么他寄了这么多封信皆杳无音信?难道陛下真的放弃他了?难道陛下真对他恨之入骨了?
这一瞬,他脑海中甚至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投靠敌军,对君墨玉来说也无关痛痒吧?
他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笔已不知不觉掉落在地,哐当一声。
首领嘴角黠笑。
白卿缓缓抬起头,咬牙应道:
“好,我应下与你合作。不过,我想以身入局,回到大齐充当间谍,为你套取情报。”
首领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想回大齐?我怎知你此去不是与君墨玉暗中勾结,反过来算计于我?”
白卿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我如今在君墨玉心中已如弃子,他连我生死都不顾,我又怎会与他再有瓜葛?我只想要活下去,而在这大齐与你方的纷争之中,唯有掌握更多筹码,我方能保全自己。大齐的情况我最为熟悉,我若回去,定能获取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助你成就大业,这对你我而言,是双赢之举。”
首领闻罢,微微眯起双眸,紧紧盯着他,须臾,才开口道:
“哼,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只是空口无凭,我又怎敢轻信于你?”
言罢,他轻轻一挥手,身旁一名侍从即刻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瓶子。
“既然你如此笃定要与我合作,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吧。”
他边说边将瓶子递向白卿:
“这瓶是慢性毒药,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但解药只有我有。”
若是饮下,就彻底废了。彻底沦为敌军的傀儡,任他们操控。
白卿盯着瓶子,一咬牙,接过,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