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燃听到最后一句很是高兴,但是他高兴面上看不出来,只是拉着谢宁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他拉着谢宁执晚辈礼,然后落座。
丫鬟们低着头端上茶水,又低着头下去。谢宁坐下以后才看见他们对面也坐着两个年轻的姑娘。皆是环佩叮当,柳眉杏目。不过一个眉眼飞扬,一个低眉顺眼。眉眼飞扬的那个弯了眼睛冲他们无声一笑,是的,他们认识。
“这是我家的两个丫头,这是长女嘉木,在家娇惯坏了,惯是没规矩的。这个是二丫头,刚从化州老家过来,也是在山里野惯了的。春秋,嘉木,快见过姑母。”
两个姑娘盈盈站起来,对着何氏拜下。何氏拉着手左看右看,夸了这个夸那个,又从自己手腕子上褪下来两个金镯子,两个姑娘一人一个。
“可恨我只有一个臭小子,没有女儿在身边陪伴,只有一个娘家外甥女,也是个闹腾的。两位小姐要是不嫌弃,没事就来找我那外甥女玩,只怕她别把你们带坏了。去看看表小姐怎么还没来。”后面那句是对着丫鬟说的。
“姨妈,我来了。”白玉秀像一根炮仗一样炸进来,甚是活泼,活泼中还带着点怒意。她的眼睛瞟向了一旁坐着的两个姑娘。
“你看看,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外甥女,像什么样子,这是你舅妈,叫人。”何氏笑骂白玉秀。
“见过舅妈。”白玉秀的嗓门赶上人家家两个姑娘加在一起。
行完礼后,白玉秀坐在谢宁的旁边。倒不是她跟谢宁多亲近,而是因为对面的两个姑娘她都不待见。
“她就是你们从化州带回来的姑娘?”白玉秀小声问道。
你是从哪知道的?谢宁装傻,问道:“哪个?”
“还能是哪个?喏,笑着的那个,不笑的那个我认识,肯定不是她。外面都传遍了,还以为我哥带回来的红颜知己呢,没想到是给别人家送闺女。”
据白玉秀说,春秋姑娘,现在应该叫沈春秋姑娘,是左通政使沈国栋的私生女,早年在外漂泊,小姑娘孤身一人找到沈国栋他爹那里,哭哭啼啼拿出信物,这才认祖归宗。要说一个私生女,对官场上的人来说不算致命伤,也算是一桩丑闻。但是沈国栋的情况特殊,他身体不好,与正室夫人耕耘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只勉强得一个女儿,也就是沈嘉木。不知什么时候在外面偷吃,还一击即中,又得了一个女儿。沈国栋他娘本就不满意儿媳妇多年无所出,还不肯退位让贤,就做主认下这个孙女来恶心恶心她。
沈夫人也怒气冲天,你个死老沈,本来存货就不多,家里莺莺燕燕分吧分吧,到她这里就没剩多少。力不从心,她自己一个也生不出孩子,惹得她被人戳脊梁骨。好嘛,现在又去外面鼓捣一通,竟然还弄出个孩子来。在家里没有本事,在外面倒是有使不完的牛劲。
但是呢,在这里,没有孩子的女人就是硬气不起来,心里再膈应,也得端着主母的架子,带孩子们出来见客。
吃饭的时候,谢宁没有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他盛了碗汤想要给何氏,但是有人抢先一步。
“姑母,这道莲子百合瘦肉汤最能养心神、益脾胃,润肺止咳,适合冬日里吃。”沈嘉木纤纤素手端着一碗汤立在何氏身边,声音软糯可怜。
何氏笑意盈盈地接过。
谢宁只好自己喝了这碗汤。
谢宁又想到,别人家似乎都是儿媳妇站在婆婆身后布菜,他刚想起身,就看见沈嘉木提了筷子过去,挽着袖子立侍何氏。谢宁惊讶,她这是干什么?何氏还有别的儿子吗?
白玉秀拉住他,道:“你好好吃饭吧,用不着你立规矩,有人愿意献殷勤,你何不歇着呢。”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小,沈夫人眸色一沉,心里暗骂一句下贱坯子丢人现眼。沈嘉木红了眼眶,喃喃道:“姑母,我……我就是想尽尽孝心。”
何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坐下吃饭吧,我们家不讲究这些的。”
一顿饭宾主皆不欢,只有萧北燃打了鸡血似的给谢宁的碗里夹菜。吃完饭后,何氏要跟沈夫人说说话,让白玉秀带着沈家姐妹在院子里逛逛。
白玉秀老早就知道沈嘉木,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在人前扮可怜,博同情,见到个公子就这副做派。前些日子缠到自家表哥头上了,白玉秀自然看她不顺眼。如今再加上一个大张旗鼓跟着表哥回来的私生女,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不管打什么主意,有她看着,妖魔鬼怪休想近身。她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出门的时候,谢宁落在最后面,沈春秋走到他身边,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是他让你来助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