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雪花,"记忆中父亲的声音温暖而粗犷,把她抱到膝上,大手轻轻拂去她发梢上的雪花。雪花的白和艾莉亚银白色的发丝难辨彼此。在北境,大多数人都有着深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但艾莉亚却像是从冰雪中诞生的孩子,浅得近乎透明的发色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都显得异常珍稀。
"告诉我今天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他总是这样,把她当成一个小探险家。那天她兴奋地描述着在院子里看到的银色小动物,白皙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像狐狸!但浑身闪着微光。”
"那是霜晶兽,"母亲解释时放下了手中的笔记,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传说霜晶兽是冰雪的守护者。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北境还有春天的时候,它们负责编织霜花,在地上绘制第一场雪的图案。它们走过的地方,雪花会按照最美的方式落下。"
"那为什么现在很少看见它们了呢?"小艾莉亚问,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因为它们很害羞,白天都会藏起来。它们喜欢月光和极光,喜欢在夜晚跳舞。”母亲温柔地说着,起身走向炉子,很快,一股甜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来吧,让我给你煮些热饮。这是看见霜晶兽的小探险家应得的奖励。"
那是母亲特制的热饮,用融化的雪水、南方运来的蜂蜜,还有一种神秘的蓝色草药熬制而成。"这能让你在最冷的时候也保持温暖,"母亲总这么说。
那个生日,父亲送给她一件特别的礼物——那条银蓝色的围巾。"我在做这个的时候,"他眨眨眼,"想着我们的小雪花,皮革就变得特别柔软。"
那是寒铁镇最好的制皮匠倾注全部心血的作品,用一头年轻的北境雪狼皮制成,毛皮呈现出罕见的银蓝色,像是月光透过冰晶的色泽。围巾的内衬用雪狼腹部最细腻的绒毛制成,外层的长毛织就出流动的冰河般的纹路。
最特别的是边缘缝着的雪花图案,每一片都用雪狼喉部的银白色毛发勾勒,在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小艾莉亚爱极了数这些雪花,靠在父亲的怀里当场就数了起来。"一片,两片,三片..."数了几遍数字却都不一样,仿佛雪花们会自己悄悄变化位置。
母亲在一旁轻声哼着古老的歌谣,父亲的大手轻轻抚着艾莉亚的后背,随着歌声打着节拍。连窗外的风雪都温柔了几分,不再那么凶猛地拍打窗棂。那天晚上,艾莉亚数着雪花,依偎在父亲怀里睡着了,围巾紧紧攥在手心。
回到现实,艾莉亚把脸埋进这条围巾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依然在,像是初雪落在松针上的清冽,又像是深夜极光的神秘芬芳。这种气息经年不散,仿佛被永远定格在了皮革的纹理中。
火光映照着墙上父亲的老工具,勾勒出一片温暖的剪影。艾莉亚抬头望向母亲的摇椅,想起两年前那个早晨,母亲把那本笔记塞进暗格时的神情。
"等到你十六岁生日那天再打开它,"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答应我,在那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碰它。"
那是母亲最后的嘱托。第二天,她和父亲就出发去寻找一种特殊的皮革,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的日子里,艾莉亚每天都守在窗边,盼望着能在风雪中看到父母的身影。她不信他们会就这样消失。父亲那么强壮,母亲那么聪慧,他们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日复一日,等来的只有更深的失望。
她曾试图说服镇上的猎人带她去找,但连最老练的猎人老洛克都说,在那样的暴风雪里,连脚印都不会留下。渐渐地,等待变成了一种折磨。每当夜深人静,望着父亲墙上的工具投下的影子,看着母亲空着的摇椅,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和无助就会涌上心头。
但她必须坚强。十四岁的她接手了父亲的制皮工坊,开始负责镇上的皮革。镇民都很照顾她,猎人们常常给她带来北境品质最好的皮毛,而她像父亲教导的那样,每一针每一线都要过三遍。
两年来她越来越自立,但夜里独自躺在床上时,她常常会想,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如果当初自己对他们撒娇耍赖,坚持不让他们走,是不是就能留住他们?如果...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