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回过神。哦。
妇人身后一个姑娘已经径直走到他面前,挽了蔡京的胳膊——被甩开了——轻声低语道:“玉儿今日想陪官人解闷,不知道官人……”
“不!!”蔡京尖叫着怒吼。
那姑娘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哪儿触到了蔡京的神经,一时间愣在当地,现场立刻陷入了尴尬。还是最初那中年妇人反应灵敏,立刻给姑娘使了个眼色,亲自到蔡京面前,笑道:“今晚上我请客,咱们只喝酒吃菜,也算是我们有缘一场。”
语毕将浑身仍打着寒战的蔡京硬生生扶到里面房间,击掌的功夫,有两名女子过来抚琴奏乐,琵琶声如珠玉落盘,珍馐也如珠玉入席,那妇人亲自端杯,对身边的蔡京笑语劝道:“我们这儿的酒最能消愁,官人尝了,一切烦恼就能烟消云散。”
蔡京心绪难平,端起杯咕咚一声倒入口中。妇人眼看有戏,又跟另一个姑娘使了眼色,退出门去,留下几个姑娘伺候这一看就有钱但心情恶劣的客人。
约莫到了下半夜,妇人自己在房间休息,有姑娘推门进来,找她要点心。妇人呵斥道:“不陪着那公子哥儿,跑我这里干什么?”
姑娘拆了沉重的发饰,笑道:“那位哥哥好生奇怪,我们劝他喝酒,他着实喝了不少,喝了半天又要走,我们劝他留着睡一觉,他很愤愤的样子,说还有一堆事,要趁着什么察访使走之前,把他自己应得的东西争取到。说着从他自己袖中拿出一本书来读……”
中年妇人皱眉道:“读书?若是个穷措大,就不该让你们都去陪。”
“听我说完。”姑娘笑道,“那官人你也见了,长得白,个头也高,很周正的模样,我们几个倒也不恼他,只是他脾气实在古怪。他要看书,我们就由着他看书,结果他自己看书看了一会儿就发呆,呆愣了许久,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我们见他神魂颠倒似的,就劝他再喝。几杯下去,他就有些神志不清,我们就想让他睡一觉,让他多花些银子。结果他衣服被脱了一半,不知道又怎么了,突然抱住燕儿妹妹,说了些‘你们兄弟实在是看不起人’的胡话便去了床上,我又不傻,这时候再不出来,还留在那儿伺候他们两人不成?”
妇人若有所思,让眼前的姑娘去休息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又有人推门进来,她定睛一看,正是燕儿。
“你们一个个到底都在干什么?”妇人这次有些生气,喝道。
燕儿坐到床边,从妇人的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茶,伸手讨要奖励。妇人拿出一枚银瓜子,道:“我知道你在伺候那位爷,你等会再给我回去。”
“我才不要。”燕儿笑道,“我伺候他睡觉,结果他亲了半天,发现自己有心无力,竟然哭了起来。我本想告诉他是因为喝多了酒,不是他本人的问题,但他哭得那么好看,我就多陪了他一会。”
“做得不错。”妇人困倦得打了个哈欠,“哄一个伤心的男人,比哄一个没钱的男人简单。你也少费不少力气。”
“今儿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干娘一会儿得多给我一枚银瓜子。”燕儿说道,“那公子哥儿似乎认定自己被坏男人搞坏了身体,我最初是在劝他,但他说了哭了太久,我也有些厌烦,就趁他醉酒,狠狠给他了一巴掌。”
中年的妇人一个哈欠没打完就卡住了。她大吃一惊,困意瞬间飞走。
“你疯了!”她站起身,指着面前的人。“你要毁了我的生意!”
“您坐着就行。”姑娘笑道,“我也没打他的脸,而是打了他的脖子。我指甲划了他脖颈,他明儿也能说是被树枝挂了花。——有些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是要强调自己不怕什么,他在那里醉得看不清人,斜倚在床边一味逞强说些恐吓的话,但我后面真欺负了他,他又兴奋得很。……只可惜干娘您手下没有男人,要应付这样的客人,我一个姑娘还是累了些。”
她将纤细娇嫩的小手伸出来,仍是讨要第二枚银瓜子。“我指甲都裂了!”她争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