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摊上事了。”新荆缓缓道,“你摊上大事了。”
蔡京整个人一僵。他本就长得白,这一下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大片风中凌乱的雪花。
“我确实能救你,但要救到什么程度,就看元长你的表现了。”新荆看向蔡京的脸,顺势往下,又看向蔡京的手。这位未来的宋朝大书法家正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根本不知道新荆已经想好,未来就让蔡京用他那漂亮的手和那漂亮的书法去条例司抄写新法条例,当个人形打印机。
蔡京感觉自己被盯着的手上的皮肤都在被火烧。他的脸色由白转青,一会儿又由青转回了白。某一瞬间,他已经决定把手收回被子下面,却又忌惮新荆那句“就看元长你的表现”的威胁,于是只能强撑。
——如果这不叫威胁,那就没什么能叫威胁了!他心道,好一个太子中允……
“你先在这儿休息。好好想想。”新荆站起身,“开封府已经派了几个人把守医官,应该不会有宵小之徒铤而走险在他们眼皮底下攻击你。我得离开一会。”
如果会仙楼那位歌女还活着,得尽快转移到安全地方。以她的身份,也许遇袭了也不会报案。
“新中允,”他离开这房间之前,蔡京忽然艰难开口道,“蔡某不才,会的……不多。”
“无妨。”新荆回过头,宽慰道,“你这样的年轻人,学习和进步都是神速的。我对你有信心。”
语毕朝他点头微笑以示鼓励,然后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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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仙楼的歌女,人们都称呼为绿荷,但谁也不知道本名。会仙楼这两天已经歇业,新荆现在的官身不属于开封府,没法直接找到掌柜,打听了几个人也没有什么思路,只能再去找苏辙。
他在蔡京面前把架子端得很高,像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实际上他跟开封府的关联也就只有苏辙罢了。
“歌女绿荷?”苏辙在家里接待他,虽然不情不愿,但至少让他踏进了家门。“会仙楼的掌厨早就对她有意,不然怎会让一个歌女频繁出入会仙楼?掌厨其实是自己拿钱打通了会仙楼的掌柜。辽使遇刺之后,那掌厨就带着歌女离开了京城,这些事,会仙楼掌柜本人可以作证。”
新荆有些发愣。这个情况确实在情理之中,不论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就好。
苏辙给他倒了杯茶,仔细端详新荆的神色:“新中允不必难过。”
新荆:……?
苏辙:“那歌女虽然琵琶弹得好,但你们二人身份悬殊,她又已经意有所属;新中允诺是想拆散他人良缘,苏某绝不赞同。”
新荆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我这是为了人命!”
“既然如此,”苏辙端起茶杯,垂目缓缓道,“听说蔡京蔡元长今日在茶楼遇刺,新中允现在心急火燎去找那位歌女,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消息,被人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新荆陡然惊醒。好。他心道,铺垫了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套我的话。
“蔡京、歌女都在现场,辽人会刺杀蔡京,想来也会刺杀歌女。”
苏辙抬起眼:“看来新中允非常确定刺客是辽人。”
……小苏,什么时候这么难缠了。
新荆吸了口气,道:“国信所认定的是辽人内斗,如果不是辽人,还能有谁?苏府推如果觉得不妥,难道不该以开封府名义向国信所提起抗议?”
苏辙沉默地看着他,新荆于是扯出一个假笑,也看向苏辙。
苏轼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自己弟弟和新荆新中允正在自己家客厅桌子两边坐着,相对无言但眼神打架。
“稀客啊!”苏轼哈哈一笑,站到他们两人面前,“听说新中允遇刺,今儿吃顿好的,给你压压惊!”
新荆一怔:“不是我遇刺,是蔡京。”
“有什么区别?”苏轼笑道,“刚刚我还在街上见到了皇城司的人。要说起来,我还是从他们那儿听来的消息。”
……糟糕。新荆只觉得头皮一紧。皇城司几乎只听命于皇帝本人调遣。官家这时候把皇城司派出来,怕是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