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捐睡醒给自己定了回北京的机票,下午两点,提前给徐笙打了招呼,让他晚上别做饭了,去南门吃炙子烤肉,徐笙转过脸就跟祁老大喊,师父,师哥今晚到家,祁老说晚上多炒两个肉菜,徐笙说师哥说出去吃,祁老拉长嗓子说好。
唐捐洗漱完去餐厅找吃的,刚走到正厅就往后一退,谁啊,这么早。
“大家同在一片土地谋生存,还请张律不要把事做得太绝。”霍楠上身墨绿色长袖衬衫,下身黑色侧开衩包臀裙,长度到脚踝,手边是lv去年推出的鳄鱼皮City Stemer手袋,掌心从上面拂过,目光盯着从未正眼看她的张万尧。
“你瞒着陈盛给陈亦君擦屁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张万尧白色素大褂,黑色老汉裤,光脚盘腿坐在沙发上剪指甲。
霍楠将眼前的刘海儿往耳后一挽,面不改色:“在你们眼里,他是坏事做尽的小恶魔,被人捅死也算罪有应得。但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有我知道,他本性并不坏,他就是太贪玩了,喜欢的东西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我问过心理医生,说他有双相情感障碍,治不好,只能顺着他的心思,他掌心的疤的确是自残伤的。当时他刚上初一,举着满手的血跑到房间抱着我哭,说他不想活了。我给他清理伤口,他笑着说一点儿都不疼。我带他去看医生,他以死相逼,后来我就真的没管了,告诉他,只要他好好活着,不伤害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笑了,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他会永远爱我。”
霍楠说到一半揉了揉自己的眉梢,继续想自己那死去的儿子,眼底浮着一层难以瞥见的哀伤。
“知道那两个自杀学生的家长这次为什么没有跳出来拱火吗?因为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有能力生个二胎,无忧无虑地活下去,这事张律也干过,应该比我熟悉。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是我的无限放纵和宠溺让陈亦君变成了刀下鬼,这一点我不否认,我的确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他父亲没错,他什么都不知道,陈亦君在他眼里只是个爱跟别人打架的小孩,自己的孩子被人捅死,他不可能任由钟岐在你们的诡辩下逃脱法律的制裁,只是他没想到,唐律师一脸书生气,却有替他人赴死的气魄,我很敬佩。只要他愿意签了谅解书,我可以保证从今以后不再上诉,钟岐的案子就算了了,张律觉得如何?”
张万尧剪完小拇指的指甲,磨完后觉得还不太光滑,换了个方向继续磨,头还是没抬。
“霍校长不必拿钟岐的事当砝码,就算你上诉一万次,结果还是一样。”
霍楠眼睫毛颤动,指甲在几十万的包包上留下它的痕迹,脸上的表情没变:“听说你长姐的祯言跟启运他们在争江北湿地公园第三期的开发权,家父跟国土资源的宁部长是发小,只要唐捐肯签谅解书,我保祯言是最后的赢家。”
唐捐直呼好家伙,有钱人的命是真值钱。
霍楠拿出最后的条件,张万尧指甲刀往茶几上一丢,脸瞬间冷了好几度,黑色的瞳孔里浸满狠意,抬头看着霍楠:“你该庆幸唐捐命大,如果他没醒,我会要了陈盛的命。十年的刑期不算长,反正他也是你霍家的傀儡,在监狱里待着反而更自由。”
霍楠的苹果肌微微抽动,笑了:“看来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你跟唐捐之间的关系还真不一般,玩这么疯,不怕死后唐辙找你算账吗?”
听到父亲的名字,唐捐胸口好似又挨了一剑,伤口一寸一寸裂开,痛意直达心脏,他扶着墙蹲了下来。
张万尧定定神,身子往后一靠,一脸的无所谓:“唐主任心有大爱,死后肯定去了天堂,而我这种人也指定是要下地狱的,见不着面儿,霍校长不必担心。”
霍楠露出不屑的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自然。”
“既然如此,张律就等着开庭吧,钟岐的事才刚开始。”
张万尧眉心打结,身子往霍楠的方向一倾,冷着脸警告:“钟岐在本案也是被害人,没向你申请民事赔偿已经给足了霍家面子,再敢动他,我可以让陈盛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不信可以试试。”
霍楠不看某人那张冷飕飕的脸,低头摆弄裙摆的开衩,半晌终于起身,回了张万尧一个笑脸:“我拭目以待。”
说完就蹬着鞋尖镶满粉钻的九厘米银色细高跟转身消失在张万尧面前。
见人走远,唐捐才进了正厅,他还没开口,张万尧直接用话堵了他的嘴。
“陈盛犯故意杀人罪,至少要判十年,你的谅解书撑死为他减个两年,没必要。”
唐捐鼻子里灌进淡淡的香水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屁股往沙发上一坐就是反抗:“陈盛是故意杀人罪的未遂犯,故意伤害罪的既遂犯,撑死判个五年,怎么就十年了?”
唐捐的逆天发言让张万尧呼出一口浊气,怎么就教出这种犟拐拐的徒弟呢,脑子还不好使。
“那麻烦唐律师告诉我,何为故意杀人罪的未遂犯?”张万尧从果盘里拿了颗脐橙,盘腿坐在沙发上,剥下的皮一片一片往茶几上丢。
唐捐手往果盘里伸,还没挨着橙子,张万尧的橙皮就丢了过来,让他赶紧说,完了再吃。
唐捐喉结一动就收起不安分的爪爪,梗着脖子背法条:“《刑法》第232条规定,行为人故意剥夺他人生命,但由于行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行为,称为故意杀人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