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首先我代表被告人钟岐的父亲钟鸣,感谢贵庭给予我为被告人发表陈述的机会。其次,我代表钟岐和他的家人,对陈亦君的死亡深感歉意。事发后,钟岐的父亲钟鸣一直想跟陈亦君的父母当面道歉,可陈亦君的父母拒绝所有沟通,实属无奈。我们认为一审判决书对钟歧的过失杀人罪不成立,其行为是正当防卫,不应该受到刑事追诉。”
“我当事人钟岐,性格安静,学习优秀,喜欢独来独往,从不惹是生非。他从小的愿望是想跟邻家叔叔一样,当一名刑辩律师,他相信法律可以严惩作恶多端的坏人,也可以替蒙冤的好人沉冤昭雪。公诉人一直说我当事人随身携带刀具就具有杀人的故意,在举证质证环节我已作过辩护,在此补充一点,我当事人长期遭受校园暴力,一审案卷第89页,我当事人的手背,胳膊全是烟头烫伤,为了保护我当事人的隐私,其他细节不过多描述。面对暴力侵害,他报告过老师,也跟家长沟通过,老师说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没必要上纲上线,他无奈到想退学,去打工,以此来摆脱这些人的霸凌。家长给他转了学,可哪里都有欺负人的小恶魔,他手持利刃是自保,没有侵犯他人生命权的故意,因此绝不会构成故意杀人罪,也不构成过失杀人罪。”
“案发当天,我当事人钟岐无端受到陈亦君等二十个人的暴力殴打,头颅五公分创伤性伤口,二级继发性脑震荡,眼部结膜充血水肿,鼻出血,面部软组织挫伤,右耳软骨骨折。腹壁外伤,肝脏破裂,脾脏破裂,腹腔内出血,背部有大量点状淤血,开放性伤口,第十二胸椎,第一腰椎骨裂。这些都是客观事实,证明钟岐当时遭受到严重的人身安全威胁,当陈亦君举起匕首捅向钟岐时,他下意识反应还是躲,可陈亦君的匕首始终没有松手,其他19名同学的暴力威胁也没有终止,为了保护其人身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钟岐这才举刀捅向陈亦君,其目的是为了制止陈亦君等人的不法侵害,属于正当防卫,不应该追究其刑事责任。且在案发后积极让人拨打120,对陈亦君的伤情也没有持放任态度,到案后积极认罪悔罪,且主动投案自首,希望法庭可以酌情处理。”
“在全世界,校园霸凌长期存在,屡禁不止。我们国家长期以来坚持“教育为主,惩罚为辅”的原则,希望祖国的花朵在爱的教育下可以成功绽放,做一个对社会和国家有用的青年。可现实情况如何,被霸凌者在遭受多次暴力侵犯后终于鼓起勇气报警,此时常年和稀泥的老师就出场了,说都是未成年之间的打闹,不用上升到违法的高度,明知真相的同学纷纷被谈话捂嘴,警察得不到想要的真相,甚至在被害人报警后不出警,不受理,不登记,让学校自行解决。面对铁证如山的暴力侵犯视频,他们只会参考《未成年人保护法》,口头教育后把这些恶魔又放归校园,试图用这种没有任何惩戒力的处罚,引导未成年人通过道德教育来建立正确的价值观。”
“众所周知,《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是未成年这类弱势群体,请问陈亦君这种坏事做尽的恶魔属于弱势群体吗?他们仗着父母的溺爱为非作歹,仗着法律对未成年的保护肆意妄为,无端对他人实施暴力,给被害人的身体和心里造成永远无法抹去的伤害,谁又来保护他们的权利?没有谁生来就该被人欺负,我当事人钟岐性格安静,孤僻,但这不是他被人随便欺负的理由。案犯当天他被20个人无端围攻,人身安全遭到暴力侵犯,他举刀捅向陈亦君的腹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被侵犯。符合《刑法》第二十条对正当防卫的定义,不该追究其刑事责任。”
“公诉人说钟岐明知自己的捅伤行为会导致陈亦君死亡,而且放任这种行为的发生,最终导致陈亦君失血性休克死亡,说他有伤害他人的主观故意,要判他故意杀人罪。按照《刑法》第二十条对正当防卫的定义,钟岐在面对不法侵害时采取了正当防卫行为,虽其对陈亦君的死亡具有预见性,并导致了他的死亡,但这一切归于其终极防卫目的,而非故意伤害他人,致他人死亡,因此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法不一则奸佞起,政不一则朋党生。正当防卫是用来保护防卫人的,不是用来保护施暴者的。我们国家关于正当防卫的认定标准一直过于严苛,这种司法裁判的价值观限制了被侵害者防卫权的行使,也在一定程度上放任了不法侵害行为的肆意横行。正当防卫是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是与不法行为作斗争的法律武器,如果坚持认为钟岐犯罪,不认可他的正当防卫行为,则是破坏法律的公信力,同时也是破坏司法机关的公信力。法律不是谁死谁大,不能为了平衡被害人一方的利益而牺牲被告人的合法权益。如果不依法裁判,在未来,公民在面对不法侵害时则不敢使用法律所赋予的正当防卫权,这是纵容犯罪,法,不能向不法让步。综上,希望法庭可以给一个公正的判决,完毕。”
唐捐说完,第一个松口气的人是张万尧,小崽子最终还是没有按照他写的辩护词说,看来又得去司法部聊天了。
冯院听完也是眉头一紧,果然名师出高徒啊,张万尧这傲视一切的劲儿,还是传给了他徒弟。
唐捐说完心里长呼一口气,扶着桌子坐了下来,钟鸣红着眼对他连说了三句谢谢,他笑了,侧过脑袋看张万尧,还是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旁听席上,叶岚为他高举两个大拇指,惹来众人异样的眼光。
冯院让钟岐作最后陈述,钟岐两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嘴唇煞白,脸色很不好,声音也有气无力。
“首先,对陈亦君的死亡我很抱歉,其次,我也需要一个道歉。”
唐捐皱眉,猜到他不会按照自己教他的说,这个兔崽子,算了,爱咋咋地吧。
冯院宣布休庭,法警将钟岐带出法庭,钟鸣起身,眼神一直跟着,直到看不见人影,他才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
唐捐拍他的肩膀,说一起去跟法官聊聊,钟鸣点头,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钟岐,唐捐说跟法官聊完差不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