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尧以绝对平淡的语气说最狠的话,陈盛心脏一抽,半天都没应话,他听人说过张万尧身边有个高手,像他这种经常跟亡命之徒打照面的人,身边有个保镖可以理解。
可昨夜打手传上来的视频,出手神速,一分钟不到四个人全部中刀,他毫发无伤,这样的人不像是保镖,更像是死士。
“张律为何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呢,我跟令姐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如今犬子惨死,我只想帮他讨回公道,让法律严惩凶手,我有错吗?”陈盛极力克制心底的愤怒,但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我接此案长姐是知道的,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可以终止合作。陈会长不惜一切为爱子讨回公道的样子我很是佩服,同样,差点儿被你爱子打瘫的钟岐也有权为自己辩护,也可以光明正大,更好地活下去。”张万尧那老烟嗓一声比一声高,还一直盯着人看,陈盛身子微微往后一撤,差点儿没站稳。
“他杀了人,凭什么活着?”陈盛双目通红,声比张万尧还高。
“因为他杀的是恶人,搁以前就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他不就是欺负个人,怎么就成恶人了,我们谁小时候没欺负过人,你敢说你没欺负过?”陈盛大言不惭,红着眼质问。
“小时候老师教我们互相帮助,没教我们互相欺负,看来陈会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知道你儿子的参天会在做什么吗?绑架,□□,割肉,性虐待,逼人吃屎喝尿,还只是一部分,我这有完整视频,陈会长要看吗?”
陈盛身子往后倒,屁股坐在椅子上,脑袋也垂下来,半天没应。
“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自杀吗,他们的命该谁去偿?”张万尧把丞西搜罗上来的资料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除了没杀人,其他混蛋事基本都做了个遍,够把牢底坐穿。
陈盛坐在椅子上缓了很久,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知道陈亦君在外面欺负人,以为就是叛逆期爱跟人打架,破点皮啥的,不知道这些事,有时候会听见他在房间里又哭又笑,他更没当回事儿,谁知......
“麻烦张律师给我份名单,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陈盛气场弱了很多,拳头紧握着,迟迟都没松开。
“太迟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犯下的错总有人去要去给他擦屁股,你说他是恶人,他也才十五岁,尽管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有法律去判他的罪,钟岐为什么一定要捅死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盛抬头时眼眶如血,张万尧在他眼里看到野兽发怒时的眼神,好吓人哪。
“86版《西游记》看过没?大圣说,恶人不除就会祸害好人。所以他必须死。”小时候看了那么多遍,也就只记住了这一句台词。
“可是他才十五啊,法律都还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凭什么认定他以后不会变好?”
“他会变好?”张万尧笑了,随即又换上一张冷脸,“谁给那些曾经遭受他欺辱的人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赔礼道歉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吗?可以让人重拾活下去的勇气吗?法律保护的是受人欺辱的未成年,不是坏事做尽的恶魔。”
“他们错了,他们错了......”
陈盛两手撑着脑袋喃喃自语,张万尧鼻孔呼出一长串怨气,起身就走了。
离开精南会所,张万尧真去法院递交证据去了,老院长冯骁是西南政法大学的刑法学顾问,今年五十四,快退休的年纪,钟岐一审的法官调到别的案子去了,二审没人敢接,只有他往上顶。
张万尧上大学时有次回来找林汝南,有幸听过冯院的刑法课,不拘于课本,讲得最多的是他办过的案子,从一个个活生生的案件入手,剖析里面的法理人情,他的课总是抢不到位置,教室外总是挤满了非本专业的同学。
张万尧拿着绘制成表的案件思路图给他看,冯院拿起老花镜整整看了一个小时,张万尧中途看了不下七八次表,云恪那会儿打电话说唐捐一直闹着要出去,他又不敢动粗,要拦不住了。
冯院长看完夸他做得认真,案情一目了然,比起一页一页翻案宗有效多了。
他点点头,收好东西就要撤,冯院长说食堂马上就开饭了,一号档口的辣子鸡做得一绝,让他一定要尝尝,他没有拒绝。
吃饭的时候又碰上小学同学,开口一句话直接让他没了食欲。
“沈宴是不是没几天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