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打火机落地,张万尧弯腰去捡,拿在手里继续玩,面不改色:“长姐严重了,他小娃娃一个,翻不了天。”
“网上说尧庭出了个正义的律师,专替普通人平不公之事,从业以来没有败诉,是青年律师之光,说得多好啊,你刚执业不也这样嘛,为了个法律援助,前后跟了两年,吃了上顿没下顿,案子赢了你病了,打那以后胃就没好过,还整天嚷嚷着要吃变态辣,我看你就是个变态。算了,扯远了,说回唐捐,他父亲死无全尸,从白衣天使变成人人喊打的杀人犯,当年案子判得太快,但凡有点儿心都能看出里面的猫腻,他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父亲含冤而死无动于衷。你留下他,就是在自己身边埋了颗雷,你是蠢还是明知故犯?”
张万尧攥着打火机没吭声,他老汉儿搭腔:“我就说那娃儿眼熟,老二,你到底咋个想的?”
“留着,后果自负。”
张万尧话音刚落,苋姨带着穿一身黑色长袍大褂的唐捐进了门,这打扮,架个眼镜,再拿本书,谁不得喊一声老师好。
张万尧眼眸亮了一度,唐捐穿着比自己大一号的衣服,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没得挑,大褂往边上一撩,紧挨着张万尧坐了下来。
“赶紧吃,等会儿要出去。”张万尧刚发完话,一早就等不及的张意年立马抄起筷子夹了鱼头吸溜着,满嘴的油辣子。
“苋姨,今天的鱼头怎么不辣?”年年嘴里啃着鱼,眼巴巴看着苋姨。
苋姨急忙摆手:“今天的菜我可没动手啊,都是先生一早起来张罗的,光抓鸡就折腾了一个小时。”
“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舅竟然做饭了,快拍拍我,是不是在做梦。”张意年抓过她妈的手,刚挨着就被甩开,让她消停点吃饭,吃完去马场射箭,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就把马全放了。
张意年脖子一缩,夹了块辣子鸡塞嘴里,得嘞,改名叫鸡好了。
唐捐动筷之前站了起来,冲张万尧的家人点了下头:“我是唐捐,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家庭聚餐。”
唐捐说完立马入座,张意年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舅舅,你明天有事吗?”
“有事就说。”张万尧手里忙碌,夹了一碟子的菜全推到唐捐那里。
唐捐拿起筷子就吃,辣度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
“沈叔叔送来请帖,让我们明天去他家里吃饭。”
“不去。”
“干嘛不去,你俩光着屁股长大的,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在一起,现在人到中年正是叙旧的时候,当年人家出国,你踹桌子蹬椅子的,现在人回来了,你又假矜持,老舅啊,我可说你什么好呢?”张意年咬着筷子,一脸无奈。
“张意年,通知你对象,彩礼不用凑了,婚礼取消。”
“我艹,凭什么?”
张意年话音刚落脑袋就挨了一巴掌,立马当缩头乌龟,抱紧怀里的碗乖乖吃饭。
“陈二狗说沈晏回来有一周了,昨天是头一次出门,我劝你走之前去看看他,别忘了他当年为什么走。”
张云卿放下筷子,眼神在漫不经心的张万尧身上打圈,又将目光移向只顾干饭的唐捐,眉心的结越来越深。
“丞西的工作报告说最近公司人心浮动,你明天记得开会,不想干就滚蛋。另外,张意年他爹刚斩获了影帝,后天在小阁楼见个面,算是庆祝。”
张云卿捏捏眉心,沉声说:“他刚进组,时间调不开,下次我去北京带他去找你。”
张万尧沉着脸没应,唐捐呼噜呼噜只管干饭。
“幺儿,小石头的忙你得帮,钟鸣那娃儿都往老宅跑三趟了,不能见死不救。”
张直,张万尧的爹,一米八七的小老头,退休前是省篮球队的教练,背也是这几年才弯的,拐是去年拄的,不服老跟年年去爬武陵山,回来腰间盘就犯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出去。
“吃完了吗?”张万尧放下筷子问唐捐。
唐捐刚给嘴里塞了一个素肉丸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刚摇头,又点头。
张万尧眉心紧着,让他赶紧吃。
唐捐面无表情,心里只骂爹,昨儿在蓝庭那就吃了一小碗米饭,凌晨到重庆也没吃多少,那会儿起来肚子就一直在叫,这还没吃几口就一直催,真的很想打人,但一想到一桌子的菜都是老东西张罗的,心又软了下去。
“沈晏你不见,小石头的忙你不帮,那你回来干嘛?”张云卿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搁,年年小嘴一抿,起身冲她姥爷鞠了一躬,屁颠屁颠跑了。
唐捐也吓一激灵,筷子往桌上一放,不敢动了,心里直嘀咕,现在知道老东西的脾气随谁了。
“饭后记得吃药,走了。”
张万尧一把拽起唐捐的胳膊把人往外拉,唐捐看着吃到一半的素肉丸子,眼底发红。
走到前院,唐捐用力一甩,恢复自由身,一脸怨气回过身看人:“当你助理饭都不管饱吗?”
“喜欢吃丸子?”张万尧眼神软了一秒,随即又变回老样子。
“饿了啥都好吃,跟你无关。”
“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万尧大步向前走,唐捐在身后跟着问又去哪儿,没人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