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周六哼哼唧唧围着他的裤腿转圈,弯腰把它抱在怀里,小家伙鼻头干干的,小舌头粉哒哒,没之前红,跑洗手间一看,真的拉稀了,臭味直冲天灵盖,差点儿就吐了。
简单收拾一番,唐捐抱着周六去看医生,小区楼下就有一个宠物医院,装修的很简单,门匾上只有三个红底烫金大字,中兽医,离老远就闻到一股中药味,推开门药味更浓。
“来人啦,来人啦。”
说话的是一只蓝皮金刚鹦鹉,趴在笼子上仰头四处张望,周六立马觉醒,脑袋从唐捐的怀里探出来跟它对叫。
“声儿这么亮,啥毛病啊?”一位穿黑色短褂的老者两手把着一个铜磙在那来回推动,身后是一整墙的中药,每个抽屉上都写了名字。
唐捐闻声,捂住周六的嘴手动闭麦,抱着它来到柜台前。
“拉了两天稀。”
“放桌上。”老者还是低着头,指了指他手边的黑色毛毯。
周六屁股一挨毯子就哼哼唧唧一直叫,往唐捐的怀里蹭,老者闻声抬头,手里的动作停了,一把揪起周六的后颈拎到自己眼前,周六开始滋哇乱叫,小嘴一直张着,四条腿对着空气疯狂扑腾,唐捐心一紧,想用手兜着它的屁股,老者眼皮一抬,让他别动。
“苔黄龈白,眼窝凹陷,肤无弹性,大便腥臭,乃急性腹泻,食杂导致,我开个方子,一日两次,饭后服用。”
老者说完把周六放回毯子,转过身就开始配药。
唐捐低头看了眼安分不少的周六,笑了,这看病也太快了。他小时候经常埋怨父亲看病慢,耽误他回家打游戏,父亲摸他的头说,医生也希望速战速决,但病情复杂,马虎不得,只有那些常见且简单的病例,才有速度一说。
这进来没两分钟,马上药就开好了。
老者取了药,将自己的老花镜往上一抬,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白色塑料密封袋放在桌上,将好几种药倒在一起,用勺子分好,一袋也就一勺的量,总共六袋,最后装进一个大一点的袋子递给唐捐。
“多少钱?”
“二十。”
老者拍了拍手,拿过铜磙继续碾药,唐捐被这数字给惊住了,这在连锁店只够交个挂号费。
唐捐一边摸周六的脑袋,另只手从内衬里拿皮夹,掏出一张五十递给老者,老者接过从抽屉里拿了三张十块,递钱的时候问唐辙是他什么人。
“您认识我父亲?”药塞进裤兜,唐捐把周六抱在怀里,看着老者。
“他跟我学过一段针灸,性子沉稳,聪慧敏锐,可惜了。”
“可您是兽医啊。”唐捐想起父亲有段时间下了班也不回家,母亲以为他又在跟老大爷下棋,四处打听才知道是跟一位老中医学起了针灸。
“人医没考过,说我无证行医,就考了兽医。”
唐捐四处张望,屋子里挂满了锦旗,还有各种猫狗的穴位图,柜子上放的也都是针灸那一套东西。
“那我父亲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关于用药的事儿?”父亲找这位老者学医的时间正是1998年,同为医者,父亲应该向他请教过固心口服液的事儿。
“他问我何为药?”
“您怎么说的?”
“草木虫石谷,皆为药。治病救人的关键不在药,而在用药之人。”老者说完捋了捋自己发白的山羊胡,食指往身后一指,声音比刚刚冷了些,“这满屋子的药,既可救人,也可杀人。”
唐捐眼神在满墙的中药来回打转,最显眼的,是中间那阁当归。
“他还有跟您说别的吗?”
“我知道,他就死在药上。”老者双目微垂,不看唐捐。
“您怎么知道,您,您还知道什么,他,他有没有跟您,跟您说过其他跟药有关的事?”唐捐眼眶一红,鼻根发胀,原来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开始调查固心口服液的事,自己还总缠着他要去游乐场玩,说他不是好爸爸,还写作文说自己没有父亲。
“这个你要问老方,他跟你父亲是同事。”
唐捐笑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出了店门,唐捐抱着周六往南门的方向走,晚霞铺满天空,路边摆满各种小摊,有卖自己写的诗集的,也有人前面摆一张黑漆漆的毯子,上面放着一副牌,一旁立个塔罗占卜的牌子。
他跟祁老的根据地被一群玩吉他的年轻男女成功占领,梗着脖子用力嘶吼,身边围满了结伴而行的情侣,或者朋友。
他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份炸酱面,上来后才发现忘说不要胡萝卜了,拿筷子挑挑拣拣半天才开搅,周六趴在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他拿起一根胡萝卜丝在它的小鼻子跟前晃悠着,小家伙鼻子一耸一耸,伸出小舌头就要舔,他手立马往后缩,小家伙直接坐起来,冲他汪汪叫,吸引了隔壁吃面的小姐姐,一直扭头往这边看。
小家伙被唐捐耍了,小身子一转,冲隔壁的小姐姐摇头晃尾巴,留给唐捐一个圆乎乎的小屁股,唐捐不理它,低头吃面。
吃饱喝足,唐捐抱着周六在护城河遛了会儿弯才回家,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有动静,周六着急的在怀里汪汪叫,推门而进,徐笙正系着围裙在做饭,满屋子红烧排骨的香味。
周六看到熟悉的人,屁股一扭一扭就要下去,唐捐把它放下,立马窜到徐笙脚跟前,尾巴都快摇断了。
“今天不上自习?”
唐捐换了拖鞋,去柜子里拿周六的粮,一开门,满柜子的零食,又是蛋黄又是磨牙肉干,现在知道周六为什么拉肚子了。
“我提前把卷子做完了,不用上自习。”徐笙回过头说。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有做饭的时间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以后别做饭了,听到没?“唐捐弯下身子给周六碗里倒粮,徐笙半晌没应,小家伙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脑袋埋进碗里就是干。
徐笙做的红烧排骨,醋溜白菜,唐捐看着快要溢出来的米饭,肚子往回一收拿起了筷子,排骨软烂入味不柴,白菜酸辣脆爽,好想收回刚刚那句话,小崽子做饭真好吃。
“好吃吗?”徐笙不动筷,两手撑着下巴盯着唐捐看。
唐捐刚给嘴里塞了米饭,竖起大拇指在徐笙眼前晃了两下,徐笙立马喜笑颜开,夹起一块排骨吃了。
吃完饭,唐捐去洗碗,徐笙在他的书包里乱翻一通,拿出一堆药放在茶几上,唐捐擦了手往过走,看到药眼睛都直了:“这都啥呀?”
徐笙拿起一盒绿色的药在唐捐眼前晃着:“这是治狗狗拉肚子的药,医生说像周六这么大一次吃半粒,一天吃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