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捐从京园回来就一直窝在律所看近些年有关未成年人的案件,不满14周岁的,无一例外都免予刑事责任,网上尽是讨伐之声,但也无济于事。
夜幕降临,唐捐去小区楼下买了份凉拌猪头肉跟炒肝儿,路过商店又带了瓶二锅头,步行去了前门儿胡同,推开临街第一家的门,三间房,中间那盏灯是亮的,他推门而进,徐笙正在给祁老洗脚。
听到门响,徐笙转过头,看到是唐捐,他并没有太惊讶,从椅子上拿了白色毛巾,擦干祁老的脚,放在椅子上。
“竹生,有人来了。”
“师父,我给你修脚。”
徐笙从抽屉里拿了指甲刀,把祁老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从拇趾剪起,剪完了又开始磨。
唐捐把东西放在桌上,喊了声师父。
祁老脚一抖,两手四处乱摸,唐捐急忙握住他的手,半蹲下来。
祁老想摸他的脸,唐捐便抓着他的手往脸上带。
“瘦了。”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唐捐说着就跪了下来,眼里闪着泪花,祁老摸他的眼睛和鼻子,让他起来。
唐捐跪在地上不肯起,祁老扭过头看着徐笙的方向。
“你起来吧,师父没怨过你。”
唐捐抹掉眼角的泪站起来,祁老拍他的膝盖。
“师父,我给您带了猪头肉跟炒肝儿,还有二锅头,你......”唐捐吸了吸鼻子,打开袋子里的东西。
“师父他血糖高,医生不让他吃这些东西,更不能喝酒。”徐笙剪完趾甲,抱着脚开始按摩。
“偶尔吃两口没事儿,小猫儿,你先坐。”祁老抓着唐捐的手,迟迟不肯放开。
“好。”
“师父,你能不能听郇医生的话,上次跟王大爷喝酒晕倒被送到医院,郇医生说再晚点儿您就不用去了。”徐笙丧着小脸,把祁老的脚放进灰色棉拖里。
祁老左手拿起拐杖,另只手比个一在徐笙面前晃着,笑着说,就眯一口。
徐笙不回话,端起木盆出去了,只听“哗啦”一声响。
祁老颤颤巍巍站起,唐捐把他扶在桌边的躺椅上,拉开桌底的抽屉,拿了三个白酒杯,拧开酒盖,每个都斟满,又拿了筷子和碗,夹了猪头肉跟炒肝儿移到祁老手边。
徐笙进屋,把盆放在床底下,开始铺床。
“竹生,别忙了,过来坐。”
“师父我不饿,收拾完就睡了。”
“你们师兄弟头一次见面,总得碰个杯。”
徐笙愣在那里半晌,最后转了身,拉了把椅子坐下,祁老笑了,手在桌边摸来摸去,找到酒杯,举在半空,唐捐紧挨着祁老,徐笙看了眼祁老,拿起酒杯,三人轻轻一碰,酒便入喉。
徐笙刚放下杯子就咳嗽,祁老则一脸享受,唐捐刚刚一口闷,嗓子眼儿没事儿,就是胃里烧得慌。。
“你师弟他很少喝酒,别见怪。”祁老给嘴里送了一口炒肝儿,吃完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徐老二他们家的炒肝儿最正宗。”
“是啊,三十多年了,还是那个味。”
师徒俩多年不见,说说笑笑一直到凌晨一点,祁老真就只喝了一盅,菜也是吃了几口就不敢动了,唐捐也没喝多少,出来的时候,碰上蹲在门口的徐笙,手里拿着一本《戏曲艺术学》。
“你还在上学?”
徐笙摇头。
“你多大了?”
“十八。”
唐捐深呼一口气,张万尧真牛逼。
“师父知道你爬上了张万尧的床吗?”唐捐靠在墙上,盯着那本书。
“你别跟他说。”
“他有家室,你......”
“我知道自己对他来讲什么也不是,也从没有过奢望,只要我跟师父有个落脚地就好了。”
“你可以上学,师父我来照顾。”
唐捐三岁就跟着祁老弹三弦,他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就一直拿祁老当爷爷看,小时候也信誓旦旦趴在祁老的大腿上,说长大了要给他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猪头肉跟炒肝儿,天天有酒喝,顿顿有肉吃,不让他风吹日晒,靠人们的施舍过日子。
“算了吧,你们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师父的事你别操心,我会照顾好他。”
“那你一辈子都靠张万尧而活吗?”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得随叫随到。”
“可是......”
唐捐挠头,张万尧这都什么癖好,还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