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飞走了。”骆峤轻声说。
两个人突然都陷入沉默,房间里一时进入停滞的时间中。最后是骆峤先逃跑了:“我去给你煮姜茶,昨天才淋过雨。”
钱自莱后腰残留的体温在和热敷贴较劲,厨房传来水沸的咕嘟声,陶瓷杯碰撞声混着水龙头哗哗响。姜茶端来时还在冒热气,骆峤把马克杯放在床头柜上,陶瓷底磕出清脆声响:“我加了一勺蜂蜜。”
钱自莱支起上半身去够杯子,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骆峤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别起来,我拿吸管。”
他起身翻出全新的医用软管,打了个结放进杯子里,看起来有点像公司楼下咖啡厅里卖五十一杯的秋日热饮。
“你当我是重症监护室插管的?”话虽这么说,钱自莱还是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生姜被蜂蜜裹成柔软的刺,在舌根泛起涟漪。他忽然发现骆峤手背泛红,但刚刚还没有。
骆峤注意到他的视线,蜷起手指:“刚才烫了一下。”
“疼吗?”
“现在不疼了。”
钱自莱莫名其妙地胜负欲上来了:“要吹吹吗?”
他说完就想抽自己,这语气太像调情,但骆峤真的把手伸到他唇边,表情很认真。
“真要吹?”
骆峤的指尖动了动:“是你先说的。”
“我说什么你都要当真?”钱自莱突然抓住他手腕,往自己方向拽了半寸。骆峤整个人被拽得往前倾,手肘撑在床沿才没栽下去。
呼吸交错的距离里,钱自莱看见对方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水光。骆峤刚才煮茶时大概被蒸汽扑了眼睛,此刻看起来像淋过雨的动物。他鬼使神差地对着泛红的手背吹气,气流卷着姜茶的热度拂过皮肤。
“痛痛飞走了。”他故意学对方刚才的语气。
手机铃声突然混着雨声响起,钱自莱松开手时,骆峤的袖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是玛尔塔打来的视频通话,骆峤戳下视频接通键后,镜头晃动间突然撞进一片雪白的病房。出现的不是玛尔塔的脸,而是陷在病床里还在笑的米拉。
“米拉?”骆峤愣了两秒,手肘急急捅向身边人:“阿莱哥,是米拉。”
钱自莱几乎把脸贴到屏幕上,米拉歪在层层叠叠的枕头堆里,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却硬是冲着镜头比了个V字。监护仪发出规律滴响,衬得她沙哑的嗓音格外清晰:“Asher哥哥!”
“哎,你现在还疼吗?妈妈呢?”钱自莱应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很温和。
玛尔塔接过电话:“她现在挺好的,刚醒就闹着要给你们打电话,说要谢谢医生哥哥。”她扭头调侃了病床上的女儿一句:“不是要说谢谢吗,怎么不和人家说话呢?”
米拉挣扎着就要起来,玛尔塔赶紧把她按住了,她撅起嘴亲了镜头一下:“妈妈说要这样感激别人,Asher哥哥,你要替我把这个亲亲带给医生哥哥哦。”
童言无忌,钱自莱笑着点头说好。骆峤虽然只能听懂称呼,但他还是听得很认真。米拉不能说太久话,看着时间差不多,钱自莱拍了拍骆峤:“骆医生,有什么医嘱让我带到?”
“遗嘱?”
“医、嘱。”钱自莱想翻个很不雅的白眼,但顾忌到还有小朋友,只能作罢了。
“……哦。”
他想了想,说了些注意事项,譬如拆线之前不要沾水、第二天记得排气,以及一些饮食方面需要留意的,钱自莱一一转达了。电话挂断前米拉闹着要让钱自莱在她面前转达那个吻,钱自莱的笑僵在脸上,玛尔塔看出了他的窘迫,猝不及防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突然挂了,米拉刚刚说什么?”骆峤还没来得及和米拉说再见,画面就消失了。
钱自莱没打算隐瞒:“她说要亲亲你,拜托我帮忙转达……你干什么?”
他还没说完,骆峤就把脸凑到钱自莱面前:“不是要转达吗,亲左脸可不可以?”
“啧。”他毫不留情地推开这张脸,转头看到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雨滴……
钱自莱一脚踹到骆峤小腿上:“骆峤,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需要特意说的,但骆峤还是回应了他:“嗯,感觉一会儿会下大。”
“衣服,收衣服啊大哥!”钱自莱恨铁不成钢,他真想掀开骆峤的头盖骨看看这个人每天都在想什么。
骆峤这才反应过来,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跑着就出去了。钱自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