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因为这两次遇见就了解到章小麦的好,也没有眷恋活着这件事,我很喜欢玩这种自我惩罚的游戏,一心只想在自己十八岁之前了结自己,并不懂得珍惜这个躯体。
我们这群人有个小小的圈子,每个人都有折磨自己的方法,比如阿列他喜欢用圆规戳自己手指,举祥喜欢让自己假装一株植物。玩这样的游戏不是为了新奇,而是像章小麦说的那样,是为了找个出口,我们有时彼此轻视,有时又互相怜悯。
那时我左手几乎每天都带着手套,用它来遮掩伤口,手套里藏着被绷带包裹着的五指和掌心,每一次伤口愈合,我就重新再来。
其实我并不迷恋伤口划开的样子,每一次刀片落下我都紧皱着眉闭上眼睛,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去死,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只能懦弱地反复折磨着自己的手掌,希望自己哪一天可以争气一点,那样我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让我厌恶无比的世界。
那天下课的时候,我后座的举祥和阿列突然一起用课本敲我的后背,我回过头看他们,他们把手中的课本指向门口。
“这个给你。”章小麦站在走廊把一个纸袋塞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我问她。
“自己看。”她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理了一下头发。
我打开盒子,是一只手套,左手的那只。
我愣掉时她帮我换掉了左手那只破旧的黑手套,白色的绷带外漏,血渍格外明显,她停顿了一下,又帮我把新的手套小心翼翼戴好。
“我有碰到你的伤口吗?”她柔声问。
“没有。”我摇摇头。
“放学可以一起走吗?”她走两步回过头问我。
“可以。”我看着她始终带着微笑的嘴角回答。
“那放学后乖乖等我来找你。”上课铃声响了,她好像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走着,还和正赶来上课的语文老师赢面打了个招呼。
/
“那是你的新朋友吗?”我回到座位时举祥用尺子敲我的后背。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们之前见过两次。”我思忖片刻回答举祥。
“她看起来不错。”阿列伸出大拇指做了个赞赏的手势,我瞥见他指腹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上课时我开始走神,脑袋里不自觉回放走廊里的那一幕,她低头帮我把手套戴好时的神情,她浓密的长发以及她微笑的样子……
“萧言。”老师将我从想象中唤醒。
“你把《诗经·蒹葭》给大家读一遍。”老师用黑板擦敲讲桌示意大家肃静。
同桌见我桌上还放着数学课本,便把他的语文书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同桌的课本,跟着上面用红笔标注好的拼音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你怎么还不走,是在等你的‘伊人’吗?”那天放学的时候举祥笑我。
听到这句话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红了。
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章小麦如约来到我面前。
“等急了吧。”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