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去算了,明天咱们两个去。”章小麦蓦地变脸。
“行,我也吃完饭该回家了,你们继续。”我回身拎起外套推门而出。
章小麦这一次没有像从前那样跟在身后追我,我经过饭店落地玻璃窗时瞥见她僵直地坐在那里,章小麦生气的时候总是顶着一张白生生的脸,沉默得像是一座雕塑,我很害怕那样的她。
我去餐厅附近的商场里刷卡买了一台新手机,银行账户里的余额多了两万,萧良在我离开家后提前打来了路易在医院的花费。新手机屏幕上弹出好多条章小麦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我确认了一下时间,所有未接电话打来的时间均是上午。
那天我一路沿着废弃的铁轨重新走回青城火车站,我不想在青城多停留一分一秒,我喜欢青城是因为这里有章小麦,我讨厌青城是这所城市有韦来的存在。
我返回陆城家中时萧良还蜷缩在沙发上沉睡,他大概很累吧,我往返坐了四个小时火车身体也很疲惫。萧良如同打雷一般的鼾声无情地冲击我的耳朵,我花三分钟简单冲了个澡,翻出抽屉里的胃药服下两片,阖上卧房的门上床睡觉。
“言言,你在哪?”我入睡不到半小时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章小麦终于发来短信。
“我到家了,别担心。”我回复完章小麦发现困意已经走远。
我怎么这么能折腾?
客厅沙发上堆着抱枕和毛毯,饭桌上躺着两个外卖餐盒,萧良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把家里弄得乱七糟八。我一边按着疼痛的胃一边清理客厅,花费许久才将家中恢复原样。
家里这所房子名义上属于我和萧良,实际上在居住的只有我自己,萧良要么去演出,要么就去和他那些莺莺燕燕四处风流,很少回来,我也早就习惯了生活中没有哥哥的日子。
章小麦没上大学之前常常会来陪我,我也早早给了她家中的钥匙,我们喜欢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电视,我们喜欢一起躺在床上疯闹,我们喜欢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然后再一起收拾残局。
只是那样的好日子说没就没了,我的生活忽然间有了大片空白,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无所适从。
即便章小麦已经去青城上学很久,我依旧没有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
第二天早上我按照提前约定的时间准时出门,只见一个衣着高雅得体的年轻女子站在车前向我招手,那时我还不知道她会成为我未来的嫂子。
“言言,我是路易。”我看到路易的面庞不免一愣,她与萧良以往的对象大不相同,我从未想过这样美丽温驯的女孩竟然会看得上萧良那个浪荡子。
“路易姐姐,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本想去家里接你。”我为自己没能亲自去接她感到抱歉,毕竟萧良昨天对我千叮咛万嘱咐。
“已经够麻烦你了。”路易替我打开车门。
我的胃在前往浅唐医院途中不合时宜地造起了反,估计是昨天在青城赌气吃得太多的缘故。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顺着鼻梁滚过脸颊,我掏出胃药吃了两片,路易抽出一张纸巾递到我手里。
“萧良说你跟做手术的医生很熟。”路易言语间又给我递了张纸巾。
“我一开始也不认识,后来去的次数比较多就认识了,章阿姨这人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对待病人却细致又温柔。”我试图安抚路易。
“后来去的次数比较多……怎么会……言言,你才上高中吧,你这样未免太不爱惜自己了。”路易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望向我,仿若我是她家中令人操心的叛逆期表妹。
“路易,你误会了,我每次不是自己去做手术,我是领别人去做手术……就像现在我们这样。”我面红耳赤地向她解释。
“那还好,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真没看出你竟然这么热心……”路易受惊似的腾出一只手捋了几下胸口。
“热心?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萧良……”我想起过往的经历无奈地叹惜。
路易闻言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到了马路边。
“路易,你怎么了?”我实在是不理解路易为什么突然间反应这么大,难不成是因为我的那句话?
“没关系,言言,我只是突然听到有点接受不了。”路易落下车窗,双手颤抖着解开衬衫领口下方的两颗纽扣,她大口呼吸着窗外流动进来的空气,好似鱼缸里一条缺氧的美人鱼。
“难道萧良没有对你讲过他之前的那些破烂事?”我看着路易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萧良对她有意隐瞒。
路易做了一个深呼吸对我重重点头。
“我要杀了他……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牲畜一样的男人。”我打不到萧良只好歇斯底里地拿拳头猛锤自己的双腿。
陆易似乎对我突如其来的崩溃感到很是吃惊,我看得出她是一个修养十分良好的女孩,她也一定看得出我是一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怪胎,我们仿若来自两个毫无交集的宇宙。
“言言,我没事了,咱们走吧。”路易在马路边休息一小会儿发动汽车引擎,那一瞬我忽然有些可怜这个蒙在鼓里的女孩。
“路易,萧良虽然很花心,可是他之前一直很诚实,通常他在和一个女孩发生亲密关系之前都会向对方交待清楚他的过往,我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或许这次他是动真格儿的了,他可能是想给你留下个好印象,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话影响你和萧良的关系,如果伤害到你,我和你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给萧良捅下了天大的娄子,便恬不知耻地在路易耳边絮絮叨叨地解释。
“言言,不要有压力,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替萧良承担什么。”路易言语间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仿若我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角色。
“我不是替萧良承担……归根结底是我自私……萧良为我失去的太多了,我不想再承受那种亏欠他的感觉,人说到底什么都还是为了自己。”我语无伦次地试图替萧良挽回路易。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这倒不假,我这几天休息得不好,是不是看起来有点老?”
“怎么会老,只是觉得你想得太多,十几岁的年龄这样会不会太累。”
“累?也许萧良比我更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