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侯爷和二公子也要回来了,到那时侯爷亲自见了温娘子,一切便也算定了。”
温良玉愣了下,唇角笑意稍褪,垂着长睫掩住细碎的神思。
门外响起一道道行礼声。
“三公子。”
卫融在牢里受了不少暗伤,回来后便在榻上躺着,这府内上下但凡是在的主子都去瞧过了,可他左右等着,却怎么也没等到温良玉。
于是身子稍好,刚能下地,便由小厮搀着亲自来了趟望舒楼。
府内人怕鬼,前日侯夫人下令让道士驱妖,昨日几个少夫人又让人多取些符纸镇邪,这望舒楼附近的符纸越贴越多,乍一看竟像是被封着的禁地。
卫融瞥了眼隔壁小院,隐约记得这是叶宛妙专门请回来抓鬼的道士,心稍安了些,才大着胆子走进去。
刚到房门,温良玉就出来迎他了,笑意盈盈望着他,脆生唤道:“融郎。”
这声呼唤霎时将卫融拉回七八年前,两人尚未结亲,懵懂悸动的时候,他面上微红,挣开侧旁小厮的手,挺直腰身笑着往前要去牵她:“良玉。”
温良玉眸光闪动,不着痕迹地避开道:“融郎先进屋吧。”说完,便主动让开路,引他入内。
卫融连忙应声,炙热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刚坐下便凌乱又急促地开口道:“良玉,你我竟是五年未见了……”
这话一出,温良玉眉心一跳,眼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些许厌烦。
以往她和卫融结发时,起初尚盖着一层朦胧轻纱般的感情,倒不觉得他啰嗦,只是有些话多,后来兴许是彻底烦了,厌了,愈发讨厌他动不动便用些黏腻的话来抒发内心情愫。
兴许因为卫融是个正经科考出身的书生,又是文官日日要写文书的缘故吧,一念起来便是滔滔不绝。
她扯出一抹勉强算是敷衍的笑:“融郎,往事不可追,你现在的夫人的妙娘。”说着,递上一杯茶水。
氤氲的热气飘在卫融因病弱而苍白的脸上,越发黯淡模糊。
他接过,目光闪动着,忙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你说是被一神医所救,如此大恩,府中应备上重礼致谢的。”
温良玉瞥了眼他的脸色,倒是纯粹恳切,没有半分怀疑之色,便坐下敷衍道:“神医喜静,不喜外人打扰,更不在意凡间金银,早就告诉我不需报酬,心中感恩便是。”
卫融微微睁大眼睛,感慨道:“想来是避世隐居的高人,你能有际遇实在难得。”
她笑笑,也生出了些实在难得的侥幸:“的确难得。”顿了顿,她敛下笑意,有些神伤道:“此事少有,仍有好些人认定我不是温良玉,说我是冒牌货。”
卫融紧皱起眉尖,温润清冽的脸上多了些怒色:“谁如此大胆,敢编排你?”末了,他又想到了什么:“这几日,你是因为这些传言才没去看望我的吗?”
听着这话,她试图用帕子濡湿眼角的动作一滞,没料到他会这般想,心头生出些好笑的意味,便也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卫融脸上立刻现出些愤懑,转眸又心疼地望向她,柔声道:“你放心,过几日父亲就回来了,到时我定要让他出面承认你的身份。”
说着,他身子前倾,轻轻拉住她的手,“良玉,你是何人我再清楚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
温良玉眼尾适时垂落几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莹白的脸颊缓慢淌下,啪嗒滴落在相牵的两只手上,她抬起水润的眸子,眉眼染上一抹殷红,像是被感动到极点般颤着声线道:“多、多谢融郎。”
“可是——”
“妙娘怎么办?”她看似无心道:“你我终究回不去了。”说着,便神伤地将手抽回去。
卫融顿时被噎住,身子僵着半天回不过神。
温良玉用帕子轻擦过眼角,发髻上的嫩黄小簪随着动作小幅度晃动,甚是柔美。
她最是了解卫融的脾性了,倘若叶宛妙没有子嗣,他倒真能说出休妻的荒唐话来,可如今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他怎么也是割舍不下的,于是左右为难,心底的愧疚和不安便越来越大。
半晌后,卫融动了动唇,终于道:“良玉,五年前我已失去你一次,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绝对不会再亏待你。”他的目光坚定认真,直直地望向温良玉,似是在做什么承诺般。
“叶宛妙与我本就是强求得来的错果,可你不同,我一直视你为真正的结发妻子。”
温良玉有一瞬间的怔愣,恍惚间竟真看到了刚成亲时的卫融模样,可很快她就回过神,露出一道善解人意的笑。
“融郎不必为我如此费神,你与妙娘才是天作之合,我能留在卫府便心满意足了。”
卫融抿着唇,执拗道:“你安心等着。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她并未当回事,只随意敷衍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