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着红肿的掌心，怔愣了好半晌。

“对。”谬尔神色略有些严肃：“区区一个凡人怎会如此厉害？”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良玉慢慢皱起了眉尖，抬眸，直直望向他，语气泛冷道：“方才你是真的想对他动手？你想杀了他？”

谬尔噎住。

“如果你真对他做了什么，那就别再想拿到我体内的妖丹。”她沉声道：“还有其他人，你不能随意伤害这府里的凡人。”

“你——”谬尔揉了揉眉骨，一身张扬的红衣此刻也有些萎靡消沉：“算了，你去帮我寻一壶好酒来，我就答应你。”

温良玉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才应声离开。

院中冷风瑟瑟，谬尔沉沉地叹了口气，掀开袖口，上面几道红肿的血痕仍未消散，印在莹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他挥出红光企图疗愈，可过了好一会都没发生任何变化。

这世上人和妖生来有别，人用人心存世，妖以妖丹为生，因而人寿命虽短，却生来有七情六欲，而妖吸纳天地灵气，才能修炼伪装成人，两者天壤之别，就连温良玉都是因为偶然得了妖丹才得以吸纳些许灵气，一个寻常凡人怎可能伤得了寿命几百年的狐妖？

要么他本就不是什么普通凡人，是隐没在凡间的道士，要么他身上藏了一件可以隐藏自身气息的强大法器。

谬尔看了眼手臂上的伤痕，嘴角慢慢挤出了一抹阴冷的笑。

***

从卫府离开的马车上，裴持垂着眸，神色淡淡，墨色衣角散漫地垂着，一手随意摩挲着掌心浑圆的玉珠。

一片寂静中，清脆的拨弄声格外明显。

忽地，外面传来禀告声：“殿下，属下回来告罪。”

他抬眸，语气听不出喜怒道：“进来。”

张瑞手中抱剑，半跪在他脚下，恭谨道：“殿下，属下查了温娘子回府那夜，并未有什么异动，守着的侍卫也没发觉她离开过卫府。”

“不过温娘子翻进去的墙边似有血渍残留，府内下人曾说在那夜见过一个行迹诡异的红衣男子，只是一眨眼便又消失了，像是幻觉般。”

“除了这些，属下并未查到旁的，还请殿下责罚。”说完，他跪着的腰身又佝偻了几分，垂首小心道。

“红衣？”裴持眉尖慢慢皱起，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了方才见过的那只奇怪狐妖，温良玉受了如此重的伤是那只狐妖所为？

若是如此，那为何她还要袒护狐妖？

恐怕和她口中所说的交易脱不了干系，还有复活，幻化为兔的离奇之事……

裴持自幼生于京中，除却说书先生和怪事轶闻中的妖魔鬼怪外，并未真正接触过这些诡异妖物，更遑论相信它们存在。

可现在，一切都太过离奇诡谲，真切地摆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还将温良玉牵涉了进去。

裴持目光晦暗，清隽眉眼中染上了一丝浊气，衬得面容有些阴戾，手中掐着的玉珠串一点点收紧，直至虎口泛白。

张瑞只觉头皮发麻，似有绵密细针扎入，脊背处黏上了一层薄汗，连喘息都过于困难，他只能试探着唤道：“殿下？”

少年纷飞的思绪被打断，有些不耐地瞥他一眼，启唇道：“二十军棍。”

“谢殿下宽恕。”张瑞猛地松了口气，酸痛的四肢都放松下来，刚准备起身退下，却又听到殿下捏着手中珠串道：“张瑞，你可还记得这手串的名讳？”

他一愣，犹疑着开口：“这是先皇后生产时，喻晖道人送予殿下的，说是能驱邪引福，保佑身体安康。但属下并不知此物名讳。”

少年冷冷抬眸，眼底盛着化不开的寒意，周身愈发冷冽阴郁，幽声道：“此物名为，佛杀。”

他转眸，目光扫过手串道：“那老道人说此物不惧万物，遇佛杀佛。”

张瑞忙埋首，实不敢接殿下的话。

他却恍然未觉，继续道：“当年母后就是被此物所伤，难产离世。而孤却得其庇佑，平安至今。”

“喻晖说它是万金难求的圣物，可孤却觉得这是该入黄土的邪物。”

玉串安稳地置于他的掌心，数颗圆润玉珠因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似乎和天底下所有寻常珠串一般无二，可若仔细窥其内里，就能隐约瞧见闪烁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