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艾德琳先是心满意足地抱着独角兽蹭了蹭,等再偏过头看向迪卢木多时,却换上了不容置喙的冷淡语气:
“不可能。光是呆这里一个晚上都已是我对你放肆之举的最大包容了。”
“可是您的身体……”
骑士那犹豫的谏言尚未来得及说完,就被艾德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我的身体当然我自己最清楚了。别犯蠢了,魔术师的体质岂是这些普通人的医院所能分析出的。”
少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除了为我取来胜利之外,其余皆与你无关。Lancer,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做多余的事——尤其是不要置喙我的私事。”
“……”
然而向来应答及时的迪卢木多,这时却反常地陷入沉默了。
一时间,空气内有难耐的沉默蔓延。
艾德琳见对方迟迟没有应答,不禁皱起眉,声音也愈发冷了下去:
“为何不回话?难道你是打算抗拒我的命令吗?”
“吾之主君啊……”
骑士的手微微攥起,那种仿佛被刺伤般的落寞神情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尽管如此,迪卢木多的声音却依旧低沉温和:
“请您原谅我的莽撞。此事事关您的健康,唯独这件事,在下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在意。”
“以及——您今夜的高烧,我先前因为愚钝未曾考虑过原因,但体内那无论如何也无法稳定下来的魔力却不断在提醒我……”
Lancer的样貌是不必多言的英俊:一头鸦羽般的黑发尽数梳到脑后,唯独有一道格外不听话的发缕被主人无可奈何留在了前面。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室内,也照亮了他精致的面庞,那缕发丝在骑士高挺的鼻粱上垂落下一片暧.昧的阴影。
然而比那阴影更幽深的,是迪卢木多望过来的怅惘目光,
“吾主,艾德琳卿啊,您今夜的不适,是否是因为先前使用了过多魔力和失血——唔!”
敏捷A+的枪兵的自责言论尚未来得及发表完毕,就被master恼羞成怒丢过来的枕头糊了一脸。
“你,你给我闭嘴——!”
艾德琳剧烈地咳嗽着,因为高热产生的疼痛让她身形摇摇欲坠,也愈发点燃了她的怒火。
她依然维持着把枕头丢出的姿势,目光恨恨地瞪着茫然的骑士,
“说了不需要质疑我的决定,你听不懂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难道说一定要我拿令咒命令你才行?!”
少女的声音嘶哑,面容惨白,然而那双本已死寂的银色瞳孔深处,如今却因突如其来的愤怒而燃烧起了火焰,
“你越来越放肆了,Lancer!不过区区一介servant,和使魔一类并无区别,皆是以亡灵之身受人驱使之物——你只要安心做我手上的提线傀儡,除了听从命令之外休要再打听那些有的没的——不要再想着打探我的事了!更不要妄图更多!!”
艾德琳素来体弱,这些年来她也已经习惯了自己孱弱无力的身体。然而从没有一刻她会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力。
——这个家伙,这个servant(从者),居然在怜悯她?!
难道她就这么可怜吗?不,她明明是完美的阿狄丽娜,满足所有人期待的阿狄丽娜——时钟塔的那些蠢才魔术师,哪怕是长辈,除了称赞她的天赋,畏惧她的成长速度之外也不敢再对她妄加评判——结果如今到了这个不过才认识她一周的servant面前,这个自诩为骑士的Lancer,居然始终将她视为柔弱的温室花朵,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那里怜悯她?!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难不成我看起来就这么可悲吗?!!】
一瞬间,艾德琳本就因高烧而脆弱的理智开始崩解,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就像是被逼入困境的兽一般焦躁而又不安,仅凭本能在激烈地反抗着。由此产生的应激情绪如巨浪般,凶猛冲刷着她残损的心脏。
那些被强行束缚在艾德琳体内的魔力,在感应到主人激烈的情绪的瞬间便失去了控制,躁动地在血管内横冲直撞,连带着她的血液也跟着滚烫得犹如即刻便要焚烧起来一般。
“……呜!”
艾德琳单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吟。少女单薄的胸腔不受控制地强烈地起伏着,意识却依旧因缺氧而逐渐模糊。随之产生的强烈窒息和恶心感一并袭来,连带着头脑也沉重无比。
目光开始涣散了,她已看不清面前人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更无心在意周边的情况;耳鸣过后产生的幻听是这几日里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一度压盖过心脏的搏动声。
先是细碎的呜咽,接着是痛苦的尖叫,绝望的哭喊——
那是她的声音。
【——艾德琳,艾德琳,艾德琳……】
【——艾德琳!!!】
手臂一软,少女的身体失去平衡,像是悬空的鸟儿一般猛地像地面坠去。
“——Master?!!”
少女的剧烈变化表现在外面,不过短短几秒。从迪卢木多的视角看去,前一秒还在对他怒目相向的银发少女,在说出那样残忍决绝的话语的下一刻,忽的就这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