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绪!”一声惊呼,打断了绮丽。
江绪的眉心轻微抖动了几下,随即松开了慕容兰的手,适时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裴雍睁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拧着眉,疾步跨进屋子里怒意冲冲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被人无端搅扰,慕容兰心下本就不悦,面对裴雍如此质问更是愠怒,但他面上掩饰得完美无瑕,仍是噙着薄笑,指尖握着的笔没有松开,不徐不疾站起身踱步至裴雍身侧,淡声说:“学作画啊,裴公子。我们正在画大雁,你也过来瞧瞧,点评一二?”
“学作画?”裴雍死死盯着他,冷哼一声,“慕容公子这番说辞诓骗阿绪便罢,别以为我不知你存了怎样的心思!”
慕容兰笑声琅琅:“裴公子不妨说说,我倒不知自己存了什么心思。”
“那晚后山温泉,你对阿绪做了什么?你待他千般万般好,不过是垂涎于……”
“裴公子!”慕容兰适时打断他的话,脸色骤变。只见他眉峰凌厉,琥珀瞳孔射出戾光,寒声道,“注意你的言辞!我待江公子从始至终,止于手足之情,你说这样的话,置他于何地?说到底,我与雁卿如何又同旁人有什么关系,更毋需你出言置喙。”
这番话于裴雍而言无异于一剂暴戾情愫的催化,只见他因怒而闪烁着赤红的双目瞪着慕容兰,咬牙切齿道:“手足之情?慕容公子这话说来恐怕连自己也不信!你与阿绪萍水相逢,何故倾心尽力,你敢说你心中半点非分之想也不存,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裴雍,你住口!”江绪厉声呵斥,怒目盯着他。
慕容兰见江绪眼眶微红,胸前起伏不定,心下又有些后悔故意激怒裴雍,一时口不择言,令他情绪激荡。
“雁卿……”
室内沉寂须臾,最终只听得江绪用略带疲惫的声音说:“慕容公子,今日我累了,改日再教你,请回吧。”
听出他语气中的倦意,慕容兰虽是担心他的身子状况也不得不离去。江绪折回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夕阳沉下,无尽的夜顺势爬上来,而他的心似乎也随着日头一齐西沉。
裴雍知晓自己惹祸,耷拉下眼角,垂头歉意道:“对不起……阿绪,我并非故意,我方才瞧见你们那样,一时怒火攻心什么也顾不得了。我,你若生气,打我骂我便是,我只是担心你受他蒙蔽……”
“影从。”江绪的声音冰冷彻骨,“今日你不惜揭我伤疤来与慕容兰对峙,到底是因为担心我,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
回到东院的慕容兰也没什么心思用膳了,略尝了几口便让人撤走,却又倏然想起什么忙叫住彦亭问:“晚膳时,江公子胃口如何?”
彦亭在原地杵了片刻,才略艰难地摇头。
他冷冷瞅了他一眼:“没吃?”
彦亭又点头。
慕容兰盯着门外无尽夜色愣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兀自朝书房走去了。他磨了墨,提着笔想画一画大雁,只可惜离了江绪的指导画纸上的雁,便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烦躁不堪。
“彦亭!”他扔开了笔,不耐烦唤道。
“公子,怎么了?”
“叫厨房准备一碟鸡丝豆腐和莲子羹,还有一盏石榴汁。”
彦亭一听以为是自家公子犯饿,揶揄道:“公子晚膳没有吃多少,这个时候也该饿了。”
“送到西苑去。”
彦亭先是“啊”的一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家公子是在担心江公子未进晚膳,身子吃不消。庭中月色溶溶,慕容兰对于作画此刻也是意兴阑珊,信步来到池边于石桥上站立,仰头一看一轮皓月排云探出,耿耿星河高悬,耳边蛙鸣点点,蛩虫声乍,池浮菡萏碧叶,夜风送来荼蘼微香,好一幅璀璨生机夏夜图。
“公子,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耿葭喘着气,鼻尖都渗出了汗。
慕容兰瞧着他滑稽的模样,笑问:“找你公子何事?”
“方才西苑的丫头来说江公子找你有事,想请你过去一趟。”
他略一蹙眉,问:“雁卿找我?彦亭把膳食送过去了?”
“都送去好一会儿了。”耿葭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神倏然一亮,咧开嘴嬉皮笑脸地说道,“莫非,是江公子想要当面谢谢公子你?”
慕容兰当然不会这样认为,印象之中,江绪鲜少主动寻自己。
虽是疑惑,但他又担心江绪的确是有事告知,还是举步朝西苑走去。院中几间厢房皆是熄灯状态,惟有江绪那间卧房点着灯,他敲了半晌门却无人应答,四顾茫茫,这院子里侍候的丫头竟这般懒怠,连守夜的人也早早歇下了?这样想着,他推门轻而易举地进了房屋,只是厅中空无一人只剩左右两盏青灯明灭。
“雁卿?”
“雁卿,你在吗?”
他唤了好几声,仍旧无人应答,心下不禁紧张起来,正当他在胡思乱想之际,西侧里间骤然发出一声重物巨响,在这寂寂深夜中格外刺耳。慕容兰心猛地紧揪,几乎是下意识跨步朝西间奔去,只是怎么也不曾料到会瞧见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