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只想同莫夜寒调笑一番,并没想贬损她。
这些日子见她时时拿着手卷研读,他心中对她的好学有几分钦佩。
但说起李云屏,李寒庭心中又有些别样滋味。
莫夜寒这言语,在他听来有些自轻,他既不愿见她如此,也不愿见旁人误解了李云屏。
“云屏的确聪慧,六月能言,两岁成诗。那时,朝中文武皆言她是天降奇才,这等盛赞,把我两兄弟都比过去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北冥郡主之名传遍王朝大街小巷。提起李云屏,人人交口称赞,神童之类的名号更是不知得了多少。
因长子早早被确立为继任之人,不再有二选,因而李寒庭从小并未受过太过管束,与李云屏兄妹二人从小厮混,一起长大,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性很是了解。
李云屏七岁时,听了凤遗山之事,突然对天下奇闻异事升起好奇之心,便开始搜集研读天下典籍,这一看便着了迷。
本该孩童肆无忌惮玩耍的年纪,她却夜夜苦读,连李寒庭这兄长也劝不得。
“云屏便是从那时起立志阅遍天下典籍,考证其中真伪,去糟存精,编纂成册,留于后人。也是因此,年岁渐长,所学愈广,慢慢有了这北冥王朝书海的雅称。”李寒庭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莫夜寒,道,“人都说李云屏天降奇才,有谁看见到她背后辛苦?我们幼时,功课虽不像皇兄那般多,但也要将师傅们教的都学会,若怠慢了便要挨骂。要应付师傅们,还要研读典籍,云屏所花的这些功夫又有谁看得到?可见,若想有所长,光有这天赋还是不够,为人亦要努力才行。”
言罢,又补上一句:“当然,云屏记忆超群,这点也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看着不明所以的莫夜寒,李寒庭几乎要跳脚:“你这人,才觉得你聪明,却又露了糊涂相。我便是想告诉你,若非天降奇才,为人努力并不丢人。老实说,看你这些日子这般刻苦,我都有些感动了。”
莫夜寒顿了片刻,忍不住侧过头,掩嘴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寒庭有些动怒。他明明好意安慰,莫夜寒竟然这般反应。
莫夜寒这才止住笑,道:“多谢王爷宽慰,只是我从不觉得努力是件丢人的事。我并非全知全能,但这世间之事,我愿学。”她蹲下身,指了指背上背篮,道,“所以琳琅果之事,还请王爷教我。这样,我们也可找的快些。”
李寒庭撇撇嘴,觉得好生没趣,仿佛自己一腔热情扑了空,好没面子。
但既然莫夜寒肯出力,他自然乐得省些力气,拉着脸跳进背篮,他道:“要找琳琅果想要找到石草,既然手卷中有记载,你又不是懒惰之人,自己去翻便能知道了,何必来问我?”
“努力也需有个方法。”莫夜寒直言道,“既然王爷知晓,又肯教我,我何必还要去翻书?岂不白白浪费时间。”
李寒庭随口言道:“若我学艺不精,教错了你,你才真是白白浪费时间。”
“我相信郡主博学,也相信王爷是聪明人。”
被莫夜寒这样一说,李寒庭一时无话,这会儿想不教都不行了,真真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他心中说不出的矛盾,既欣赏莫夜寒为人,又有些不甘心。
但这些情绪,终究抵不过此刻心中一点愿望。
“琳琅果生在在琳琅树上,一颗只有拇指大小,色若宝石,通透多彩。虽不像玄蛇卵壳那般可以完全改变野兽的形态,但可以使野兽外表的皮毛颜色发生变化,使人难以分辨其原先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莫夜寒已然明白了李寒庭所想。
“你想帮赤昊隐藏凤鸟的外表?”
“只有这样,它才更安全。”
虽然赤昊如今跟在李寒庭身边,但谁知日后会有什么变故?
若当朝王爷的侍兽,将来被人发现离开了主人,不知要被多少人觊觎。
李寒庭于是搜肠刮肚,想找一法帮助赤昊隐藏,因而想到了琳琅果。
琳琅果功效不比玄蛇卵壳,但却更易得些。
“虽然我未亲眼见过琳琅果的功效,但云屏所说不会有错,试一试总是好的。”
莫夜寒道:“郡主知晓琳琅果之事,旁人自然也知晓,若是用了琳琅果,仍叫旁人看出赤昊的本来模样,让你被发觉使用琳琅果之事,怀疑你别有用心,岂不更糟?”
她思索片刻,又道:“为何不把它送回北冥郡主府上?待在郡主府,或许更安全些。”
“你这可错了。琳琅果这样的草植,其功效不能外传。如此做并非要将琳琅果据为己有,是因若人人可用琳琅果随意改变妖兽外形,不知生出多少祸事。所以,云屏虽然将其编纂入册,但来日成书必不外传。即便将来有一日,世人尽知此物,它也只会是王朝禁品,不是寻常人可以随意寻得的。所以,若能帮赤昊寻得琳琅果,借用它的功效,便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至于将赤昊送去北冥郡主府上一事,李寒庭并不是没想过这事,但最终没有这样做。
“若将赤昊送去云屏府上,一来路途遥远,怕有意外。二来,北冥郡主府邸无故出现一只妖兽,定会惹人议论。若让人认出那是我的侍兽,朝中那些人便会认定云屏知晓我的下落,到时她就作难了。”李寒庭道,“何况,我也有私心。”
自从收下赤昊做侍兽,李寒庭还从未与凤鸟分开过。如若可以,他也想将赤昊带在身边。
“那我们便快些吧。”莫夜寒说着,加快了脚下步伐,“若真能如愿,赤昊便不用再待在矮柜里了。”
“那是自然。”李寒庭抬起头,凤鸟本属于浩瀚苍穹,一方矮柜怎能做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