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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步履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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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赤/条了一阵儿,随意从衣柜里掏出件开衫披着,大喇喇端着笔记本坐步蘅床边,从即时通讯软件中接收朋友发过来的修完的图片,是汉服写真的成片,拍摄于上周。

隔了一会儿,步蘅在祝青的微博页面上看到祝青码好即将发放的文案,祝青的id叫松花酿酒:

@松花酿酒:

“战鼓擂破大旗倒,血浸透长/枪;

铁甲刺穿,遥远的海棠酒流淌;

饮下遗忘,我终于走对了方向;

夜茫茫,桥那头,谁掌灯,把我照亮;

莫忘呀姑娘,七月十四接他衣冠还乡。”

文案:《海棠酒满》

出镜:松花酿酒

妆造:松花酿酒

摄影/后期:@ 山鬼丛丛

抄送: @汉服摄影 @汉服写真集 @汉服荟 @汉服写真 @古风圈网站

这条博祝青共配了九张图片。

图片上的女子着男装,玄衣束发,眉长入鬓,袖袍镶流云纹,从层层白骨间逶迤而出,身后绵密雨织,烟魂四起。

眉心一点朱砂,红似血,赤如火,衬得她亦不似人,而似鬼。

从死间生出的鬼。

“莫忘呀姑娘,七月十四接他衣冠还乡”。

步蘅重读了下祝青微博文案里的这一句话。

七月十四,在鬼节接人衣冠还乡?

人既然殁了,轰得一下没了,这已是一出以be为结局的故事。

衣冠回乡,然后呢?英灵魂归故里,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后半生独守一座衣冠冢?

单单一个“惨”字,不足形容这场面。

步蘅突然就想起两年前封疆的入伍通知书下来的那个时节,差不多就是在鬼节。

人总会有一些抱负,纸上谈兵不足以实现,必须亲身实践。

她支持。

父亲步一聪是位理想主义者。

因为步一聪这类人的存在,步蘅能理解任何人的志向。

步一聪早年舍弃前程,扎根关中谷地,立志投身教育基业。他不止是想,且躬身力行。渐渐年轻的妻子与他道不同不愿相为谋,他失去婚姻。他努力成为一个好的教育者,无论是对广大学生,还是对女儿步蘅。他力排众议把女儿步蘅带在身边,教她所有的为人处世,教她做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并且他投身教育投得很彻底,年纪轻轻便骤然与世长辞,死在关中。留下步蘅一个人带着他“与人为善”的这则教诲,在离他生前从教的那所学校最近的尼姑庵里,跟着几位师太生活。师太们对步一聪的评价用一个词可以概括:雷锋。

是个好人,但不长寿,极为贴切。

步蘅和师太们一起生活了数月之久,结束于爷爷步自检将她拎回第一故乡北京。

起初,步蘅排斥过更换生活环境,没有离开关中地区的意愿。但要是她没回来,便不会那么早结识如今她不愿割舍的那一个又一个人。

少时的那场迁徙,使她舍了旧,但也获了新,不亏。

回北京,圈子里的兵个挤个儿的多,比如爷爷步自检的警卫员。

最初听闻封疆决定入伍,步蘅并不觉得稀奇。

总以为他会和她见过的无数兵一样,仍旧停留在不远处。

但不巧,封疆的选择是南海。

那数年,南海争端四起,气氛紧绷,似弓已拉满,箭在弦上。

步蘅生出了些要送他上沙场的感觉,她不知道千百年来的老祖宗,送人远行时是什么感受。

于步蘅,是她突然想起了有生之年见过的一些词: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那些词在舌尖堆叠,一个叠一个,叠得密密麻麻,像人藏了又藏的心事,不可说,不敢常想,却又不能不想。

如果封疆还乡时只剩衣冠归来……

步蘅无法……想象。

祝青发完微博见步蘅走神,推她一把:“魂呢,想什么呢?”

步蘅看向她。想倒没有,确切地说是后怕。

她冲祝青摇头。

借着祝青的微博去看热搜榜,上面没有出现任何跟α、跟师父骆子儒或者辛未明有关的字眼。

是好事儿,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

创投圈的事,总体还是乏人问津,不像引流无数的明星轶事、八卦新闻。

待步蘅浏览完热搜界面,祝青接手ID,查看她发出新微博后收到的评论。

最前面一条赫然是:“想X。”

后一条是用词质朴的称赞:“太好看了吧!”

“我的爱汉服DNA动了。”

还有一条是粗暴卑劣的三个字母“zuo”,以及无端冒出的莫名揣测“鼻子新做了?”。

私人领地被侵犯,恶意拂面而来,祝青心底浮现两个字儿:晦气。

一样瞄到这些字眼的步蘅:“先拉黑,我切个耗教做人。”

见她拿手机,祝青喊:“别费劲,用不着,这么多年还没习惯?老子穿汉服出街,都一堆人看我像看精神病。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忘了那回头率了?”

祝青喜欢汉服,日常偶尔也会穿,有一些非议,步蘅耳闻过。

确实惹眼,但不犯法,何况一颗热爱之心百般可贵。

步蘅立刻予以订正:“说话可不可以严谨点儿?之所以有回头率,跟衣服无关,是因为长街之上你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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