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枋横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角。稻垣急得要扯他袖子,苏枋抬手躲开,叹了口气,低头凑到手机边,温声道:“琴叶小姐,是我,苏枋。”
“啊,是你啊!”琴叶在那头松了口气。
“嗯,我跟着稻小姐呢——抱歉,稍微多说了一会儿话,走得远了一些,没注意时间,我现在就送稻小姐回家。您不用担心。”
“有你跟着的话我就放心多了,不梦姐就是时不时很任性,没给你添麻烦就好了,交给你啦!”
“是,琴叶小姐客气了,交给我吧。”
挂断电话,稻垣看苏枋的目光多了几分亲近:“谢谢啦,帮大忙了。”
苏枋面不改色往后退一步:“稻小姐别离我太近,香水的味道我不习惯。”
“咦?很明显吗,我用的淡香啊……”稻垣抬起袖口闻了闻,一脸歉意,“熏着你了?对不起,下次不喷了。”
“还有下次?”苏枋皱了皱眉,“今晚已经赢了将近100万了啊。”
稻垣模棱两可地回答:“这个不好说。”
苏枋刚想开口,稻垣赶紧打断他:“没关系的,下次我叫别人,不会再麻烦你了。”
“您想叫谁,梶哥会同意稻小姐再来地下街?”
“梶当然不行,他会告诉柊,那不就等于梅也知道了?我不得完蛋了。”
苏枋隐隐有点压不住火气了。
她不叫梶,不叫梅宫他们,她还想叫谁?她难道打算随便拉个人就搂着进赌场然后在别人大腿上画圈打叉吗?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点常识在身上?!
苏枋不接茬,单手背在身后迈开脚步,冷声说:“走吧,先送稻小姐回家。”
稻垣欲言又止,一路无话。
快到稻垣家的时候,苏枋又闻到了风里若有若无的苦楝花香,他终于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的怒火稍稍平复。
“稻小姐。”他开口。
“嗯。”稻垣应了一声,听起来小心翼翼。
“下次要去的话,还是我陪您去。”
苏枋让步了,因为不用琴叶提醒,他也知道这位大小姐有多任性,她做的决定连梅宫都干涉不了——比起出去找外面不知底细的人,那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得好,必须有人盯着她,否则早晚要出事。
没想到稻垣不领情,她语气认真地同他解释:“不行,你的眼罩太显眼了——长得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苏枋,你自己意识得到吗,你很容易让人记住,我不能频繁带你去赌场,早晚要被人惦记的。”
频繁?她还想频繁去地下街呢?
苏枋讽刺道:“稻小姐搞搞清楚,您才是这个镇上最让人惦记的人吧。”
稻垣被他噎了一下,愣是没接上话。她茫然道:“你在夸我吗?”
“您就当我在夸吧。”苏枋冷笑。
抵达那座种着楝树的小院门口时,苏枋把背包递给她:“稻小姐,我姑且给您一个忠告,信得过的人都不可能陪您去,他们会告诉梅宫哥;不可靠的人,您敢带着进地下街吗?他们会像我这样,在赌桌上对您言听计从,下了桌兑了现金,老老实实送您回家,再把钱一分不少地交给您?稻小姐这么聪明,不会抱有那种愚蠢的侥幸心理吧。”
稻垣接过了包,不说话。
“还是说,您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请别逼我把话讲得太难听。”
苏枋脾气随和,哪怕再怎么看不惯,嘴上也一向点到即止,他很少跟人讲这么重的话,更不要说教训比自己年纪大的人了;然而稻垣实在太让人生气了,他一点都不想迁就她。
还是那句话,他既不是梶,也不是梅宫,没有跟她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是把她放在心上的恋人,苏枋并无义务太照顾她。
尽管他今晚所做的,已经远超作为后辈这几面之缘的交情了——本来,他就没有理由非得为她操心什么,今晚陪她进地下街本来就是善良和责任心使然,任谁看了都得评价一句仁至义尽。稻垣要是再一意孤行,他也不会管她了,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见她不出声,苏枋也不再紧逼,干脆转身:“今天就到这里吧,稻小姐早点休息,回见。”
“苏枋。”稻垣蓦地叫住他,“那你呢,你算哪种人?信得过的,还是不可靠的?”
苏枋真是要被气笑了:“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可是被您硬拖下水的啊——”
他停顿了一下,难得感到束手无策,只好在苦楝温凉稀薄的香味里叹息。
“稻小姐,您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稻垣望着他愣神了一会儿,蓦地一敲手,绽开笑容:“哎呀,是共犯嘛。”
苦楝花期已近尾声,温情又残酷的春天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