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工作呢。”

“拜托，你们家有一个工作狂就算了。难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得到他的认可？”

这句话触了她的逆鳞，沈美月软蛇一般缠住她的胳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他们去了Z市一家隐于闹市的隐蔽包厢，大房，金碧辉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服务的男侍应生一个比一个柔软漂亮，这里是看不见的销金窟，看得见的极乐殿堂。

狐朋狗友叫了一大堆过来，有沈美月的的朋友，也有尤敬的。

众人聚会，声色迷离，男女昏昧。

沈美月搂住叶元因的脖子，跟她诉苦，“最近压力好大知道吗？我是好好工作的人吗？明明不是，却逼我要业绩，只好跑到这鸟不拉屎、兔子不长毛的地方来。爷爷也忒不讲人情了。”

叶元因知她说话口无遮拦，忍下被冒犯的感觉，设身处地为她想了想，老实劝道：“确实委屈你了。”

“还有，又不是人人都要像你老公那么卷。就为了争这个‘沈’姓，不惜自立门户厉兵秣马，你说跟爷爷对着干有什么好处？搞得我们风声鹤唳。”

若是搁从前，叶元因一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后来知道了，心想高傲如他，未必稀罕变成沈家的血脉。

“还有，你跟尤敬以前就认识？听说渊源还很深？”

“是认识。”因为他挂着她‘男朋友’的身份，叶元因说话很小心，“他妈妈以前教过我。”

沈美月喝了许多酒，嘴巴翘着，眼睛里带着昏昏然的隐晦色彩，“我不在乎。你想不想试试三个人一起啪？放心，我不告诉大哥。”

叶元因正喝水，差点呛到自己，打心底里厌恶：“你喝醉了。”

“山里人，好古板。”沈美月呵呵笑了，她有一双吊梢眼，正眼看人时让人家觉得天真无城府，斜眼看人时却带着点瞧不起的玩世不恭。

“小叶，你目标好不明确。要么人，要么钱，总得图一样吧。最蠢就是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跟他们玩纯爱游戏。”

“请谨记，你仅有的资本就剩这一具品相中上的身体，你应该抓紧用它去做点什么。要么抓住我大哥，要么抓住尤敬，总得选一个吧。”

叶元因突然惊了一跳，她跟沈美月接触过几次，因为年纪相当，只觉这姑娘性格爽直，说话诚恳，跟自己聊的很投机，因此待她总有七分真心三分远离。

但今日交谈过后却又惊觉是自己僭越了，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千金小姐，第一要紧是审时度势，研判利弊，她眼中的一切都是可供消费的对象，且致力于将个体的价值实现最大化。

姑姑沈连星在他们婚后不久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要白白被人家睡一场却一毛钱都拿不到。沈家的人，好似生下来就已经被灌输了资本的绩效逻辑。他们自恋，自尊，自大，择偶的条件无关爱情，只要合适。

叶元因想，自此以后，她与沈美月之间，应该只剩下五分真心了。

沈华峰为什么要让她跟沈积安结婚呢？大概从资助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算计好了——他只是沈家的一个外人，不具备继承沈氏遗产的能力。因此只需找一个学历和长相还算过得去的女人跟沈积安结婚，届时贫穷不是短板，而是向沈闻天表忠心的有力条件。

若是哪天机缘巧合得了财产，离婚的代价不足一提，多么一举两得。

这样的猜测，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苦涩了。这一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沈积安给的一点善心就一头陷进去，心中又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好感，但终归丈夫和婚姻都是假的，真实的处境逼迫着她褪去了以往的天真，变成了一个不得不考量和算计的人。

后来沈美月喝多了，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尤敬又过来坐在她身边。

他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生来一副睥睨众生的样貌，性格挑剔，孤高自赏。包间里那么多服务的小哥哥，漂亮归漂亮，温柔归温柔，也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吸引眼球。

尤敬紧紧盯着叶元因，像是要看穿她。

“你喝酒了？”

“一点而已。”

“怎么这么盯着我看？”

大概是两个人见了面就争吵，她又时时被压迫，所以总觉得他就是凶神恶煞，索命恶鬼，从来没注意过他原本有一副好皮囊。

“我们认识了六年，我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你。”

尤敬冷哼一声，心想难道他就了解她吗？这六年，他自认是掏心掏肺，就差剖开心肝给她看了。除了被拒绝，被躲闪，被使脸色，被推开，他又得到什么了？她连跟男人假结婚这种招数都用了。为了示好，他不介意自己变成舔狗，可是诚心诚意送出去的礼物竟也被退回来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可顾忌？又有什么自尊可挽回的呢？

尤敬单手捏上她的下巴，眼睛里带着审视，像是在看一块上好的玉。

“听着吧，阿因。我没有耐心，不会哄人，我也懒得再装下去了。我不管你对沈积安是真有感情，还是走个过场，但你都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吗？他沈积安能看得上你？就算看得上，我的东西，谁敢抢？”

他惘惘的表情里带着一丝邪气，毫不留情直击她的痛处，“人家随手给的一点施舍，你怎么还当真了？”

叶元因想，是啊，她为什么会执迷不悟呢？就算他不是沈闻天的亲孙子，也无碍于两人之间云泥之别的差距。

想到这里，手机响了，是沈积安打来的。

尤敬上前，还未等到他采取任何措施，叶元因自己就给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