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KZ的行政部经理,季荃从沈积安开始创业时便从沈氏集团跳槽来到他身边。后面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她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她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去管理下属,员工们想反抗,她有的是办法激励约束。可是山里的男人不是城市里的牛马,他们野惯了,男女平权的风刮不到这里——被女人教训,那是一种耻辱。况且这里是乡土社会,一个外人,没根没底的,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郑有山想,我又不欠你钱,凭什么你把刀都架我脖子上了,我还要跟你讲绅士风度?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伸手推了她一把。
“我靠,你谁啊?”
作为在城市里生长起来的女性,季荃熟悉城市的运作法则,那里灯火通明,五光十色,是由消费主义堆砌起来的迷宫宝藏。
在那里,一面是江水流过城市的不竭广阔,一面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人群喧嚣,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精神体,那里也有各式各样带着强烈风格的店铺。你可以先锋,可以文艺,可以为了idol彻夜不眠,可以为了男人醉酒街头……只要你想,你有一万种可能的生活方式。
可是乡村不是那样的,土地的稳定性决定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必须稳定,况且这样的生活方式持续了几千年。
季荃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搞研发非要跑到这乡下地方来。难道城市里的样本还不够丰富典型吗?她实在不懂,沈积安的情怀到底所为何来?难道就只是为了他太太的家乡在这里,所以他便以这种方式来讨她欢心吗?
可是,她又不值得,他也不是个恋爱脑。
季荃真的觉得很委屈,这里要什么没什么,民智不开,闭塞落后,这里只有永恒的黑,无尽的凋敝和落后,人们的思考方式简单粗暴。要不是为了他,她是连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沈积安弯身将她扶起来,问:“还好吗?”
“我没事。”待她站稳,他立即就松开了手。
郑有山的怒火还没下去,抢上前几步,走到自己的石头那里,问马秘书:“这这这……它怎么又回来了?”
沈积安伏在叶元因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一边听一边点了点头。吐字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扫过她白皙的耳廓,因为距离近,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传过来,是一种雪后松林的醇厚冷冽,因为有风,她鬓角的几绺发丝时不时拂过两人的脸颊。
幸好天黑了,否则她热热的脸色一定会出卖此刻的内心。
沈积安说完,估计也是觉得她的头发乱了点,便伸出手指帮着她虚虚往耳后拢了拢,轻推了下她的背说:“去吧。”
叶元因按照他的说法,跟田恩亮解释了一下。果然,当山民们帮着把石头还回来时,那边也把林毅给放了。
郑有山还要再闹,马秘书按住了他。这莽汉也不是个傻子,被人挡了一下,心想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万一被郑宝书知道了他带头偷山上的石头,免不了要挨他爹一顿抽。
要走的时候,田恩亮特意叫住叶元因,吊儿郎当的笑着,野性难驯的逗她,“阿因,下回来找我玩啊。就当跟老同学叙叙旧,你老公就别来了。”
越是能公开说出来的玩笑,反倒越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叶元因习惯了熟人社会里无伤大雅的玩笑,笑一笑也就算了。
大概是觉得她太没有原则,沈积安眼神看过来,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下山的路上,因为说到工作上的事情,季荃就站到他身边去了,他一谈到工作,整个人就会变得冷肃认真,难得季荃能扛得住他一连串的提问。
沈积安听完她的汇报,道:“刚才反馈的这些问题让小叶去跟技术部门对接,她比你更了解这里孩子们的习惯。”
季荃又问:“那家长的使用手册不也得定时更新吗?叶小姐当然可以担任孩子们教育者的角色,但是家长们由我来说服是不是更好?”
“不好。”沈积安摇头,像是在纳闷她怎么会做这样不符合实际的决定,但他仍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跟这里的人沟通,难道你觉得你比她更有优势?”
“我只是觉得我更专业。”
“这里不需要专业,只需要人情就够了。”
季荃心里不忿,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的被火烤冰浸。
沈积安了解她好强的脾气,但他之所以用叶元因就是为了避免城市视角的“艺术精英化”,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开发个艺术产品出来,他需要的是去通过一个人,去建立一种具有可能性的,跟孩子们之间的有效链接。
但季荃显然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的,因为偏见和不忿,她甚至觉得一向公平的他是在包庇纵容自己的妻子抢夺她手中唯一仅剩的权柄。
所以她还要再争取。
叶元因在后面跟着,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两个人,心里不顺,脚下无意识的踢了块小石头出去。
郑有山跟上来,陪她解闷。
“阿因,刚才‘十万块’跟你说什么了?他为什么又让人把石头给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