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什么?”
“你要好好接受治疗。”
沈玉衡愣在当场。转瞬又嗬嗬笑起来,让一根竹子折断委实得下点力气,因此他又用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去望她,“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迂回,看来上一次教训还是不够深。你心里没人,不了解人心的难处,怎么去抚平别人心中的伤痛?”
叶元因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原来曾经种种难题,皆是人为设置障碍,只为了赚他一个教训。
“虽然冒失莽撞,但胜在一腔赤诚。”沈玉衡望着她的眼睛,道:“我这会儿倒是想接受你的治疗了。”
叶元因犹豫着,“理智”让她拒绝,但“不甘心”又让她试试。
沈玉衡看出她的野心,脸颊肌肉抽动,静定的声音传过来,他说:“我会尽快联络你。”
她没有说话。
真是初生牛犊。沈玉衡不以为然的笑一笑,大步往前走去。擦身而过时,突然又去望她干净赤诚的脸,忠告道:“漂亮的东西都是要作的。该撒娇时撒娇,该服软时服软,使使小性子,时不时闹一闹。否则沈积安不会喜欢,知不知道?”
叶元因半信半疑走回房间,那时沈积安已经从公司回来了。
早前,爷爷沈闻天让城里最好的裁缝给家里的男人们量体裁衣,每人各备四套礼服,两套中式两套西式。只一个晚上就换四套衣服,你当他真是个撒钱童子,有钱没处花,非要在礼服上大做文章?
才不呢,他是个顶抠门的商人,惯会一块钱掰开当两块钱花。衣服嘛,只要上面不镶钻石,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九牛不值一毛。关键是花小钱搞大排场,他要的是沈家的脸面。
杨阿姨把裁好的礼服拿过来让他挑。
沈积安兴致寥寥,随手指了指外间的贵妃榻。“放那儿吧。”
叶元因从外面走进来,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神突然跳空了几秒,低下头沉了一会,抬头又看过来,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无限延展。
她被看得不自在,结巴问:“怎、怎么了?”
“……没,”他摇头笑,缓缓又望她一眼,“衣服不错。”
杨阿姨笑着关上门出去。
叶元因眼神复杂的望向他,没头没脑问一句,“你喜欢小作精?”
“??”沈积安一头雾水,“……说什么胡话呢,额头——这不是没伤着吗?”
叶元因幽幽叹气,放弃了那一瞬间要为他改变的想法。
人活一辈子,最难的事情不是想做的都能做,而是不想做的都不用做。现在的她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去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沈积安当然不明白她崎岖曲折的心路历程,拿出手机给马秘书打了个电话:“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吧。”
马秘书来的很快,手上提了三四个黑色的购物袋,交到他手里便离开了。
沈积安将其中一个购物袋转交给叶元因,她拿出来,是部尚未拆封的新手机。
迎着她疑惑的眼神,男人表现的十分理所当然,“项目启动之后,我没法忍受任何一个团队成员失联。”
“每个人都有?”叶元因受宠若惊:“公司福利未免也太好了吧?谢谢老板。”
沈积安勾一下唇角,道:“别人都免费,只有你,从工资里扣。”
叶元因傻了,“为什么?”
“你的支出走的是我个人的账户,”沈积安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叶元因赌气道:“没见过哪个搞慈善的把钱捐出去了,又让还的。”
沈积安望着她,缓慢又悠长的笑了出来。“我就是这么小气。”
她小声哼了一下。
其他几个购物袋又被递过来,叶元因却不敢接。一部手机的费用,她咬咬牙勉强还能还,谁知道这几个袋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不拆开看看吗?”他的声音里隐含期待。
叶元因便接过来,拆开了一层又一层精致的包装。
老式的房子,房顶挂一盏琉璃碧瓦灯,折射下来的光芒璀璨琳琅。
他送的鞋子,是一双金灰色渐变水晶网眼尖头平底鞋,鞋头至鞋身镶钻,温润内敛又不失光芒。
像一场无边急雨落在心底,叶元因很久都没有说话。
沈积安眼神疑惑,神色小心像在等一个认可。
“啊!”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夸赞:“这鞋子真是太美了。”
沈积安长舒一口气。转瞬又撇嘴,像是连自己都觉得荒唐,他无语道:“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送礼物送的这么小心翼翼。”
她的心像被压扁的饼干盒,里面的心子碎的七零八落,一腔子热气却急于从包装袋中泄出。“要送给我吗?”
“不然呢?这屋里还有谁?”
叶元因想,礼物如此贵重,卖了自己都还不起。
沈积安感受到她的情绪,几次三番,话到嘴边才斟酌着说出来:“你不要妄自菲薄。困难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自己应得的待遇。”
他的语气笃定,好似从未怀疑过她的价值。
叶元因的心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连绵的湿气涌上来,熏得眼眶针扎似的酸疼。枉她空有一番凌云志,此刻却连一双体面的鞋子都担心配不起。沈积安给贫瘠的现实裹了层糖霜,仿佛未来无限可期。
外面沈积夏来敲门,问:“哥哥,你们好了没有啊?尤敬舅舅来了,要见你呢。”
叶元因转头,见他将目光迂回的搁到了自己身上。
男人薄唇微启,一脸侮慢,“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