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后惊起一层薄汗,成景安,叫烨儿。
烨......邺。
二字同音。
她隔着明晃晃的太阳光,认真看着彼岸这位少年天子。
成景安亦认真看着她。
所以,成景安认为她杀了他亲生父亲!
她下旨杀了他亲生父亲!
取代了他亲生母亲一国之后的位置!
他多年认贼作父,作母!
他恨她!
卷耳浑身发抖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自己不是叶寻溪的孩子......
成景安挥手拦住了影,方才笑答:“是在很久之后了,久到儿臣以为您是我的亲生母亲,久到儿臣差点当真了——可惜有一天,邱氏族人找到姑姑,姑姑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我,我的父亲和母后,死的那样惨。”
他这样承认,坦白承认,承认自己是他人之子......
而姑姑......姑姑?是脉脉告诉的他,邱家人找过脉脉?
这一切,卷耳竟然都不知晓。
卷耳也再无任何可疑,也再无任何可辩,成秋邺的确是她下旨杀的,她道:“所以你要我命,我知道了。”
所以真的是在邱家人的帮助下,成景安知道这条密道,也早早在这等着她。
成景安却道:“不,您不知道,母后,这些年的悉心养育,儿臣铭记在心,儿臣可没想要您命,只是想换个方式保住您,也能全了你我母子情分。”
他这样说,卷耳哪有不明白,成景安顺应民意,或许想假意处死她,并不想真要她命,可成景安又实在是恨她,大概是想一生一世软禁她。
成景安道:“朕会为你秘密造一座楼,或一座塔,母后只要永远呆在里面,永远不离开,儿臣定保母后性命无虞,此生荣华,富贵,可好——”
他语气认真,卷耳被说的不禁想笑,也不禁认真想,她想要的日子不就是这样,泼天富贵,荣华,日日不再担惊受怕的日子。
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她好笑的笑出了声,看向说完在那似等着她回答的成景安,太傅说的没错,成景安天生就是帝王,他唯一的污点就是有她这样的母后,唯一的弱点,也是他对她割舍不断的养育恩情。
成景安也朝着她笑,伸出一只手,道:“母后,随儿臣回去吧,父皇不在了,儿臣是您唯一的依靠。”
她仍旧淡淡一笑,却终还有一事不明,她看着一旁的脉脉,道:“为何?”
即便,成景安恨她,脉脉为何,为何帮着别人,帮着邱家人,来这样对她。
为何囚禁她,为何突然翻脸,为何脉脉......背叛她。
脉脉却冷冷道:“奴婢从未想过对娘娘不利,只是有些事,奴婢看不下眼。”
她道:“太子殿下并不是娘娘亲生。”
“可我待他......如亲子。”
脉脉知道的,她一直待成景安如亲生孩子——
“那皇上呢,”脉脉盯着她,“何尝不是待娘娘真心。”
卷耳默了下来,原来,脉脉是为了叶寻溪。
脉脉终于激动起来:“奴婢不知皇上有何对不住你,你要这样来糟践他的真心,你可待旁人的孩子一颗真心,唯独对他......皇上或许是对不住过你,可你又知道,你在冷宫的那些日子,每每深夜,守在门口的除了那个暗卫,还有皇上!不敢发出声音一响又一响回应你的那个人,是皇上!!”
她说的悲愤,而卷耳怔住了,她记得起暗夜的叩门锁声,记得起那一次次越来越......疲累的脚步声。
她怎么会记不起,怎么会忘记......那是她那四年里赖以生存的存在。
可脉脉现在告诉她,那沉重的脚步声,那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是叶寻溪。
是叶寻溪......
那四年里,一扇门隔着的人,一直是叶寻溪......
是叶寻溪,原来一直是......
她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