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搞的鬼,自然是这如今皇城,唯一的主人——成景安。
而自皇陵一别,她等到的差不离便只是成景安的圣意,批示,没有成景安的人。她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慢慢的,也见不到任何他人。
成景安在担心她篡权,这是卷耳能想到的,这些时日为何如此,唯一的答案。
她很想笑,她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啊,她这些年守的是他的江山啊。
原来,这世上,她能信的......真正能信的,早已经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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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时候,成景安彻底软禁了她,除了这座都云殿,卷耳哪里都不得自由了。
脉脉离开后,殿里的新宫人,像是都有默契一般,都不同她讲话,卷耳只好每天依然搭在都云殿那架旧秋千上,在还有些暑气的傍晚里,晃啊晃。
她仿佛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空城。
有些时候,她边晃边想,脉脉是离开了皇城,还是被成景安软禁起来了,但脉脉能带走那只风筝,想来性命无虞。
她有时候会想,影和小翠应该在路上了,幸好他们二人走得早。
而更多时候,她会想......她梦到过,这段日子,常常梦到。
她梦到在遥远的极南边的小渔村,她和叶寻溪有一所小房子,房子前的院子有一方小木桌,三张小木椅,院子周围的木栅栏缠满了野花。
她会见到叶寻溪在晨曦初起时练剑,会见到夕阳下,那盛大海霞边,朝她而来的叶寻溪,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在,沙滩上有他和邻村孩子奔跑的脚印。
他会笑着叫着:“爹!娘!”
叶寻溪也会笑着唤她:“卷耳!”
他们都是笑着的。
卷耳也是笑着的。
她常常梦见,她常常笑着去见他们。
只是秋千有时候会停,会断了她的梦,断了她的想。
因着有时晃得狠了,还会有人拨停秋千架,那人有时是宫女,有时是内侍,有时是一阵风。却......永远不会再是她心中所想,梦中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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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要废除妖后的消息,是都云殿的小丫头带回来的,这座宫殿,并没有禁止她们。
卷耳这才知道,成景安立了他生母,先皇后林徽徽为太后,而卷耳......则是由各名大臣弹劾,说她早前乱政,败坏江山,甚至......谋害先帝。
孟芯儿自然是第一个响应,而与此同时,孟左常也上书说,只要处死妖后,便唯新帝马首是瞻。
只有孙家人上了多封求情的折子,剩下其余,全是附和的口诛笔伐,要她性命。
而新帝对一道道废后请求下的“处死”旨意,并没做驳斥。
至于“谋害先帝”流言的起源——源于弹劾她的这批大臣,是与早前在青鱼殿内,要叶寻溪命的乃同一批人,一瞬间她有些恍然,更觉得心寒。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一切,都是......
都会是成景安......安排好的。
是他要......叶寻溪......死。
他要这个位置,他要......做这个皇帝。
整件事,只有他摘的干干净净,也只有他,才有立场促成这件事。
也只有他,是真的名正言顺,稳稳......当当。
这个一直唤她母后......曾几何时,总是奶声奶气依偎在她怀里,说过她是他的母后,说过她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说日后,必不会让她伤心的,她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起,拐着弯的,想要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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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杀”的旨意一拖再拖,最终满朝叩首,终在一个晌午,定了十日后,月盈之夜,成氏先皇后,赐自尽。
消息传回的时候,除了禁卫军,宫人们都遣散了。
这偌大的都云殿,便真的只有她一人。
这......便是她苦心孤诣下来的结局,这便是她步步为营的算计。
这是她“求来”的来日......
可......还有十日呢,总要把这十日过完,她还是想起从小到大她相信的一句话。
日子,总会,越来......越来越好的——
越来越......
卷耳每天都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像个野鬼一般,便如如今这个傍晚,既无风,也无人,秋千就这样荡下去,永远不会停了。
她轻轻闭上眼,一身欢快的,竟然有些想落泪,而此时,她听见两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然后......秋千停了。
这......脚步声,有脚步声!
“叶寻溪!!!”
她高声大叫,猛然睁开眼。
她怔怔看着来人。
是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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