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安静了两秒,随后席容听见对面像是妥协一般的长叹一声,“你有医院的定位,附近有一家咖啡馆,晚上七点半在哪儿见,把帐算清楚。”
电话一挂,席容立马让司机转道去那家咖啡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朦胧的雨色将这座繁华都市的颜色冲刷得更加绚丽,天黑的也很早,在路上堵了一两个小时才赶到目的地。
现在六点多,席容上了二楼的咖啡馆,空调静静地吹着冷风,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将咖啡端了上来,不加糖冰美式,他尝了一口,玻璃杯上留下一道浅淡的唇印。
越是渴望见到某个人或者办成一件事,时间流速总是格外缓慢。
远处维多利亚港的渡轮在雨幕中拖出悠长汽笛,霓虹在玻璃上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席容紧盯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怕错过沈寅的影子,每一次咖啡馆有人推门进来,他都会以为是沈寅来了。
可结局总是遗憾收尾。
二楼窗边的身影被窗帘遮了一半,可露出的那一部分在暖金色的光晕下单薄得像一株孤零零的水杉。
玻璃幕墙上炸开细密的水花,雨丝斜刮进伞里,沈寅往阴影里又藏了藏。
伞骨在手中疯狂晃动,席容的身影也在雨色中渐渐模糊,真丝窗帘忽然往旁边扯了扯。
沈寅呼吸停滞,慌忙将雨伞压得更低,却忍不住从伞骨缝隙偷望——
光滑的额头上清晰地贴着一道贴布,原本就削尖的脸颊更是瘦到凹陷了下去,席容瘦了好多,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久。
寒风吹在脸颊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记得第一次看见席容,他也是这样躲在一片见不得光的地方,偷偷观望阳光下发着光的少年。
“还有时间,您可以去跟他道别。”卡罗尔将伞往他这边倾斜了一下。
沈寅垂下头,长睫遮住眼中的不舍,“算了,走吧。”
远远地看一眼就知足了,再相见,他怕自己走不了,既然已经选了一条路,无论如何他也会走下去。
只是萍水相逢,谈何一往情深。
窗外的雨快停了,时间也慢慢走到七点半,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希望也就一点点被磨灭。
席容凝望着面前只喝了一口的咖啡。
沈寅不会来了……
席容立刻起身,带着保镖赶去医院。
去到护士站一问,果然,沈寅的外婆在一个小时之前已经出院离开了,这家医院对病人的隐私保护得极好,不肯说病人究竟转到了那家医院。
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他要做的不是急忙赶来香港,应该是限制沈寅处境!
失误了……
席容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裴简在香港,他连忙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对面一接通他就直截了当地问:“沈寅去哪了?”
裴简那边有些吵,不过他也没说话。
“告诉我一个大概。”席容声音颤抖。
“有必要吗?”裴简问。
“我觉得有必要就是有必要!”席容气得几乎是骂出来的,“看在贺辞的份上,别逼我跟你们撕破脸。”
裴简颇有几分意外,席容对沈寅的在意仿佛太过了,他正色道:“在欧洲,但是具体我也不清楚,因为他那边需要高度保密,只能他联系我。”
欧洲……
“他妈的欧洲有四五十个国家,”席容低吼道,话一说出来他也冷静了一下,是他自己只需要一个大概,沈寅的家庭情况他也猜到了一二,确实需要保密,他静下心来,直接开最优渥的价码:“等他联系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除掉毛瑞。”
直击要害,站在挤满轮船的港口的裴简惊呆了,耀眼的白炽灯不断从他身上扫过,他单手叉腰想了想,“他不是那个没有背景的小透明了,没必要搞得两败俱伤,何必呢,放过他吧。”
席容闭上眼睛,下颚线紧绷,“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安静了片刻,裴简给他回了句好。
次日正午十二点,与中国相差六个小时的意大利迎来清晨的曙光。
安顿好外婆,医疗团队全权接手她的治疗事宜,等沈寅完全放心之后,卡罗尔便告诉他,先生要跟他一起吃晚餐。
她口中的先生就是沈寅的亲生父亲。
首都罗马能看见最经典的欧式建筑,这里的街道有些狭窄,路上挤满了车,路上的行人全都是高鼻梁大眼睛的外国人。
之前去香港已经是沈寅这辈子能去到的最大的城市,至于出国就更不敢想了。
现在真的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他打心底是抵触的,坐在车里全程都垂着脑袋,满眼抗拒。
卡罗尔为了缓解他焦虑的情绪,不仅将自己的信息素掩藏起来不让他反感,还拉着他用中文跟他聊天,指着窗户外的一些高楼大厦或者古典名胜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普里奇家族名下的产业。
沈寅听完之后压力更大了。
从早上忙到现在,再加飞机还飞的长途,抵达佛里山庄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仅有一丝晖光留在大气典雅的山庄上空,就跟圣母玛利亚头上的光辉一样。
电动大门打开之后,车一路开进车库。
“先生在书房等您。”卡罗尔说。
“呃,”沈寅站在车旁边犹豫不决,手紧紧抓着门把手不愿意松开,“那个,要不你先带我去见见那个孩子吧,他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住在家里。”
卡罗尔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得到许可之后才说:“小少爷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睡觉,我可以带您先看他一眼。”
“好。”
俩人从车库走进屋里。
里面的一切欧式装饰皆以棕色为主,佣人也都目不斜视地做着手中的活,整个屋子死气沉沉的。
席容虽然也喜欢欧式装修,但是他的品味没这么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