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姜行总算从昏迷中苏醒。他睁开眼,身边无人,屋外传来人们的欢笑声。
他翻身下榻,来到屋外,却没想到在外撞见了一位熟人。
姜行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定没看错后立刻上前问:“是孙樊吗?”
孙樊听到姜行呼唤,转过头,拱手行礼,“正是在下,没想到齐小将军带来的朋友会是你。”
生地遇熟人,对姜行也算是一种安抚,刚醒来,耐不住嗓子,要拉着对方寒暄几句,“你不是在京城吗,怎的到这来了?”
孙樊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天输给你,我上头的就以为我打不动了,喊我收拾东西走,我在京城找不到活干,就回苍州帮人采药,结果第一天上山就被山贼捉了去,要不是遇上齐小将军上山整治山贼,我估计一辈子都得栽在这了。”
实际上,是孙樊主动找上的齐勋。在孙樊的死缠烂打下,齐勋担心孙樊泄露他的身份,便同意他加入齐家军。
姜行一听,心生愧疚,“真是抱歉,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孙樊是个明理的,知道这些事跟姜行无关,连连摆手,“诶诶,抱歉啥啊,我技不如人输给你,那是我的问题,后面这些事也是我运气差,哪用你道歉,而且啊,祸兮福所倚,齐家军可难进了,你看我现在,不愁吃喝。”
提到齐勋,姜行下意识往四周扫了眼,没能发现他的踪影,便问孙樊,“齐勋呢?”
“小将军在和另一位客人谈话,其他人在为庆祝小将军上山设宴,姜兄不如随我一同到附近走走?”
这孙樊每说一句话就吐出些白雾,让姜行忽觉背后一寒,身子也不自觉地颤了颤。
毕衡大行司命沿命,兽眼观魂魄,人眼观经络,神机天算,观人而得天命。
阴云密布,春风拂叶,几束光刺破层云,落至孙樊面前,为牠指明方向。
明明已经不会再有了,那样的光芒,可偏偏就有人,把那样的光芒再次带到了牠的面前。
孙樊带着姜行在寨子里走,向他一一介绍寨子里的设施,还为他介绍了几位兄弟。
一路热闹,纵使是姜行这般不喜拥挤的人,也难以抵抗他们的热情。
这孙樊是个喇叭嗓子,一声便叫周围人全听见,“兄弟们,这位是小将军带的朋友,功夫了得!”
姜行被孙樊推上前。部分人一拥而上,还有部分站在外围,但都很好奇这齐勋带来的客人是何方神圣。
姜行讪讪一笑,扫了眼周围,这些人虽都是齐家军,但作风差异明显,不难区分出谁原是山贼。
不过齐家军的存在本身也和山贼没什么区别……不是正规军队,也不服从朝廷命令,虽冠以军之名,但并没有完备的职位,和山贼相比不过多了一分善意和一分纪律。
“既然姜兄功夫了得,能否与我比上一比?”
孙樊拦着这些莽夫,“姜兄是来做客人的,要对练别找客人,找小将军去!”
“寨主的实力我们谁不知道,可寨主他那哪叫练啊,他一打起来就收不住。”
姜行默默记下人们对齐勋的评价,为作画做参考。
十八席以军事谋略出名,极擅奇袭,最出名的一次战斗中,齐家军平均一人杀死敌军一百余人,且无人身亡。如今齐家军明面上仍是齐贺将军做主,但玉佩已经到了齐勋的手上。
不知怎的,姜行脑海中忽地闪过先前为王寅作画的画面,想起了那道将他头颅一分为二的伤疤。
“孙樊,我有一事相问……齐勋他身上有疤吗?”
孙樊眨眨眼,捏起下巴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应该有吧,武人身上有疤很正常。”
姜行咽了口口水,低下头,话卡在嗓子里没能问出——是否有致命伤后留下的伤疤?
罢了,日后他自己去查吧。
但这个问题已经有别人替他看到了答案。
齐勋好不容易应付完了热情的兄弟们,一回房间,就瞧见了恭候多时的左宸。
没等齐勋开口问,左宸就拿出手上的膏药展示给他看,“你之前不是说背部肌肉容易酸痛吗?本仙给你带了药。”
齐勋眨眨眼,看着左宸走到他身后,乖乖地站好,一动不动。
左宸将齐勋的外袍扔向一边,拿起自备的膏药贴到对方背上,手小心翼翼地略过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是凌芒契约留下的痕迹,一种无意义的标记行为,标记在对方的魂体上,对傀体产生影响。
“疼吗?”左宸下意识开口问道。
齐勋眨眨眼,摇起头,“肌肉酸痛而已。”
“那就好,证明本仙制作膏药的手艺还没退步。”
左宸调侃一句,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那道伤口上移开。
那是一道极深的伤口,皮肉绽开,自颈后延伸而下,甚至能看到内里的一节节白骨。
“你继承玉佩的时候见过凌芒吧,牠对你说了什么?”
齐勋想了想,记忆有些模糊,好一会才想起个大概,“弃人欲,心战火……好像是这样。”
左宸注意到对方脖颈处被切断的脊椎,低笑一声,“还真是……弃人欲。”
“那你是怎么想的,继承席位后要做什么?”
齐勋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答不出来,待左宸贴好药膏后穿好上衣,两眼空洞地看向左宸,“引领齐家军。”
可左宸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这是你的职责,但你自己对这个职责没有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