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宫迎来了一位贵客。
万俟岚携厚礼入京,奇珍异宝琳琅满目,闪耀夺眼。他一身黑衣绣金丝,铁靴落地鸣响阵阵。他是北国的猛虎,替北国打下无数场胜仗,行冠礼之时,更是以战俘的血液为酒,宴请八方奸邪,将生辰宴硬生生变成血池肉林。
北国皇族别有暗心,可这万俟岚的心在何处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没有人会想到,万俟岚竟会亲自来向朔朝示好——他的亲妹妹多年前就在朔朝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他一身端庄,却穿出了战袍的气势,落座后腰背挺直,眼神游走于各处,像一只寻找猎物的虎,在这场载歌载舞的宴会里显得格格不入。
任歌女嗓音动听,任舞女身姿曼妙,都得不到他的余光一瞥。
萧鹤渊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以袖遮脸的一瞬将万俟岚的表情收入眼中。他摸不出万俟岚的喜好,犯了难。
萧鹤渊还特地找人去看过,万俟岚带来的人里没有冬妍,那冬妍很可能还在齐州,不知冬妍以什么理由混入对方阵中,只能希望她安然无恙。
萧鹤渊正思考,无心赏舞,一心想着要如何对付万俟岚,却突然与对方目光碰撞。他下意识闪躲开后,再次抬眼,对方仍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带上了笑意。
萧鹤渊被看得背后发凉,但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候,只能礼貌回个微笑,转头假装赏舞。
万俟岚将萧鹤渊的不安尽收眼底,在心里算起萧鹤渊欠他的帐。
一是阻止北国与朔朝建交,二是与他妹夫有见不得台面的关系。
若非阿照亲口与他交代,结亲只是为解燃眉之急,他定会找出两人苟且的证据,扔到这大殿之上。
他倒要看看,这种人的身边有什么值得阿照留恋。
酒杯在他的手中颤抖,是破碎前的悲嚎,好在万俟岚一时心软放过了它,使它逃过一劫。
萧云瞧见两人眼神来回,忽地开口问:“岚亲王,这歌舞在你看来如何?”
万俟岚没有注意歌舞,脸上挂笑,敷衍答道:“甚是不错,感谢陛下让我今日大饱眼福。”
萧云垂眸,眸光闪烁,将目光落在舞女身上,问道:“听闻岚亲王对女子样貌追求颇高,不知我中原里有没有能入你眼的女子?”
万俟岚手指一颤,险些洒了酒水,他没想到外界对他有这种谣言,更没想到萧云会问这种问题。
一般的女子的确入不了他的眼,但不是因为样貌,而是因为他明白,上一个眼里只留下一个人的家伙已经发疯离世了。成为亲王之后他看明白了,不只是皇帝,只要是皇族的人,就不能奢望真心,一句大局为重,就能逼迫他们忘记自己。
“要说的话,前阵子在凉州偶遇了一位女子,让我念念不忘。”
万俟岚回忆起万俟照,她如今的模样几乎与母亲重合,再次见到她时,万俟岚还以为自己是到鬼门关见到了母亲。
如果说有谁的模样可以让他念念不忘,那也就只有家人了。
“那位女子自称为朔朝人,却有着和我相似的异族面容……”万俟岚微眯起眼,眼神深邃无波,“想来应该是越国流民血脉,在这见到,难免有些意外……不过,要说样貌,我那过世的妻子是北国第一美人,若陛下对美人感兴趣,我下次来访时定会叫人带上画像前来。”
晴夜月圆,乐声阵阵,偶有春虫鸣叫,鱼跃水波。
萧云拿起一份名单,递给身后的太监,命他转交给万俟岚。
万俟岚接过名单,摊开后,一个又一个名字闯入他的视线,宛若一颗又一颗明星,点亮了他那只有两轮明月的夜空。
在他剿灭越国反贼时,有不少越国流民逃到朔朝,并得到了安身之地,成为这里的一员。这些名字是从京城这几日出入登记的人里挑出来的,总计二百三十五人,名单厚,在他手里有些沉,可他恨不得把这上面的所有名字都看一遍,然后记在心里。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留着这份名单,就当是临时准备的赠礼。”
万俟岚收起名单,起身行礼致谢,“谢过陛下,我国最近频受越国余党侵扰,有这份名单,对我们来说是帮助。”
萧鹤渊默默喝了口酒,心里暗自疑虑——有这份名单跟你们除余党有什么关系?
但这会萧鹤渊更多的是觉得他可怜。前一句刚说,那女子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异族面孔,后一句就说越国余党,自相矛盾。
而那名女子,说的多半就是冬妍了,在萧鹤渊看来,冬妍在万俟岚那边恐怕凶多吉少。
萧云瞥向萧鹤渊,“说起来,太子妃也是我朔朝的第一美人,岚亲王与太子有缘,就让太子带你在京城游玩几日,如何?”
岚亲王转头看向萧鹤渊,脸上带着一抹僵硬的笑,“当然,能与朔朝太子相处,是我的荣幸。”
萧鹤渊嘴角一抽,眉眼微弯,回了个微笑——如果不是丞相安排,他可接不到这份缘,他才是该说荣幸的那个。
万俟岚藏得深,但其他人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王寅便抱着这个想法,只身潜入了赵衡在齐州的府邸。
赵衡幼时居住于齐州,在前往二十四席处学习后定居在京城。他们一直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赵衡与何丞相的罪状,这是个机会,只要能找到证据,就有希望阻止战争。
王寅轻功了得,加上常年隐蔽在萧鹤渊身边,要绕过府邸中的下人十分容易,可难就难在要去哪找证据。
这赵衡也不是省油的灯,卧房他刚刚已经翻过一遍,但什么都没找到——除了一些私人物品。
王寅看着翻出来的画像,越看越觉得上面的人眼熟,眉一蹙,眼一瞪,瞧出这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四席尉迟清。
王寅身子一颤,立刻小心地收好画,夺窗而出。
王寅脑子嗡嗡的,信息太多,一下子处理不过来。
“尉迟先生……和赵衡?这赵衡哪像是……等等,说起来……赵衡每次开会都会提尉迟先生。”
王寅越想越头疼,赶忙甩甩头让自己冷静,继续投身于寻找证据中。
很快,王寅来到书房。
书房内,王寅脚尖点地轻盈落地,扫视一眼房内,没有发现有异常的地方。
赵衡十分谨慎,不可能将证据明晃晃地摆在书架上。王寅绕过书架,试图在墙壁和地板上找出暗格或暗道。
这座府邸由俞家设计,建暗格和暗道是俞家的老手艺。
王寅每走一步都细细感受着落脚的地面,再用手触碰墙面,试图找出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