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俞落难得起了个大早,刚一翻身就瞧见那在窗边坐了一夜的姜行。
俞落揉了揉眼,笑着说:“姜叔昨夜没睡好?”
听到俞落这语气,姜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下青黑,活像只恶鬼,说:“大家主,您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吧。”
俞落挑起眉,“八席这经常收留一些逃跑的贼人,昨日应当是哪位贼人来了吧。”
姜行深吸一口气,“是十席的王斯来,那个臭名远扬的家伙……”
俞落起身更衣,“他啊,他经常往凉州跑。”
姜行忍无可忍,走到床边侧身一躺,闭目养神,“我昨天差点被他杀了,大家主,您就这么放心王斯来吗?”
听到这话,俞落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仅有一瞬,“王斯来曾经找过全九十九人行里能打的人,要和他们比一场,甚至为了和鬼刹打一场去三席府上闹过事。他输过三次,两次输给了二十九席,一次输给你的父亲。第一次刀还没拔就被二十九席用药迷晕了,第二次对方下了死手,美人相和五席用了足足五日才把他救回来。后来找上你父亲,直接被针锁穴,动弹不得。自此以后他对暗器类都有了阴影,谨慎不少,肯定不敢冒然对你出手。”
姜行回忆起昨夜的情景,的确如俞落所说,王斯来格外谨慎,初见的第一招便是要擒住姜行。
俞落换好衣服,回头见着躺在床上的姜行,心中的不安再次敲击着他的心房。
他走到床边,突然俯身而下,压在了姜行身上。姜行感知到对方的动作,不急不慢地睁开眼,用手推了推对方的肩膀,但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姜行叹了口气,“大家主,又怎么了?”
俞落刚挤出笑脸,却被姜行直接捏住了脸,“虚情假意的话你说的够多了。”
俞落一愣,渐渐收起笑,轻轻拍开姜行的手后扑到了他的身上,将头埋入他的肩头,用脸蹭着姜行雪白的脖子。
姜行被俞落蹭得痒,想要推开却发现对方的手正紧紧搂着他的后背。
这大清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姜行无奈地望着天花板,任由俞落蹭着他的脖子,再到脸。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了两人的房门前,“早饭……”
女孩微弱的声音传来,姜行浑身一激灵,一脚踹在俞落腹部,直接把他踹到了墙上。
巨大的声响惊吓到门外的翠儿,她推开门,担忧地往里看。
姜行端坐在床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而俞落则靠着墙壁,被踹飞的晕眩还未散去。
姜行咳嗽几声,摆出和蔼的笑脸迎接翠儿,“怎么了吗?”
翠儿一愣,进来将早饭放到桌上后匆匆离去。
俞落捂着腹部,险些被姜行踹到魂飞魄散,“姜叔……”
姜行反应过来自己踹飞了俞落,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口,好在伤口没有裂开。
姜行别开眼,“抱歉……我只是不想让小孩子看到我们……”
俞落头晕,干脆借着这个机会趴在姜行身上,让姜行拖着他,“姜叔,我好晕,走不动了……”
姜行自知有错,只能继续放纵俞落,“那我撑着你……翠儿是八席的女儿吗?”
俞落蹭了蹭姜行,哼出阵阵鼻音,“嗯,翠儿是小名,大名应该是叫杨翠安,今年也该有十三岁了。”
“八席今年三十了,姜叔应该要二十九了吧,这么说来八席他比你长一岁。”
姜行身子一僵。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大龄未娶的年纪,但当这个对比放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有些不敢接受,“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该考虑娶妻生子了……”
俞落本想借此戏弄姜行,谁知姜行会想到结婚生子,这可不行。
他又蹭了蹭姜行,忽地开始劝他不结婚,“为何要急呢?若是为生子,你随时都能找,可若是真要找相伴一生的人,再急又怎样?我们只有一辈子,须臾一刹,子孙后代之事与我们无关,只要自己过得满足,将短暂的人生用美好填满不就行了?所以……没必要急。”
姜行听出俞落挽留的意思,眸光明灭,抚上他的脸,笑道:“凤冠霞帔三千里本就是美好本身,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天下的夫妇都是为了生子而结合,那人和为了种族生存的野兽就没了区别。”
但男子与男子的结合……终是会叫人诟病。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但这一次对方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大家主,姜行小兄弟~”
俞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了杨钰鑫的头,逼迫他停在原地,“进来要敲门!”
杨钰鑫发出一阵笑,说:“啊哈哈哈,别这样嘛,啊哈哈哈,姜行小兄弟有兴趣出去逛逛吗?”
俞落松开杨钰鑫,回头看向姜行。姜行的眼里明显含着期待,正好他们的工作也只是观察家主,跟着杨钰鑫走没坏处。
但王斯来还在凉州,就怕他突然又跑过来要和姜行比试。
最终,三人走到了凉州街上。
正是新年,举国休沐七日,街上的官兵本该减少,可这凉州街上能遇见的官兵比百姓还多。
治安当真是严。
杨钰鑫摇着折扇,与街上的百姓甚至是官兵,一一招呼,向他们道出新年祝福。
俞落和姜行跟在他身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叮!叮!叮!
姜行随声望去,瞧见了那位打铁的铁匠。他开口问道:“八席,凉州不是有禁令吗?”
杨钰鑫被他一问,也瞧见了那位铁匠,笑道:“你别学大家主那死板样,喊席位多生疏!凉州虽有禁令,但它仍是铸造之乡,大部分的收入也来自于此,不过铁匠只能为官府工作,也会有专人监管,麻烦得很!最近不是春节吗?铁匠会协助官府做一些表演用具,每天晚上都有表演,不过昨夜两位歇的早,没能看到。”
听杨钰鑫提起,姜行这才想起来前两日太多突发状况,除夕和正旦的表演他们都错过了,完全没有享受到新年该有的喜悦,倒不如说体验了一回开年不利。
姜行抬头望向俞落。俞落对这些热闹的事情没有兴趣,也不在乎当下是什么节日,两眼写满了“麻烦”二字。
姜行问:“大家主不喜欢这些表演吗?”
俞落挑起眉,神情中透露出不屑,“很麻烦,摩肩接踵路难走,还吵,人一挤,表演也不一定能看得到。”
杨钰鑫贱兮兮地凑到俞落身旁,故意压低音量,隔着俞落对姜行说:“大家主他是想逛但没人陪他逛而已,你……啊!”
话还没说完,俞落直接掐住杨钰鑫的后颈,“谁想逛了?!”
杨钰鑫疼得直喊,摸着被掐红的后颈,哭丧起脸,“你不想逛就不逛嘛,那我跟姜行小兄弟去逛。”
“不行!”
俞落这一声刚喊完,杨钰鑫就露出了得逞的笑脸,“为什么?姜行小兄弟应该想去吧。”
俞落扭头看向姜行,“姜叔,我和你不能分开太远,我担心你的安全……”
俞落一心急,又拿出了这个早已被戳穿的谎言,自己说完都愣了愣,似是知道自己这话没了信用,眼眸低垂。
姜行猜不透俞落,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要他放俞落一个人,他也不放心。美人相牠们不能随意对凡人动手,只能疗伤,可若是受了致命伤,例如断头腰斩,那就直接上了黄泉路,无人能喊他回来。
表演以后还能看,可他与俞落相处的日子恐怕最多一两年。
思考过后,姜行摇摇头,拒绝了杨钰鑫,“罢了,王斯来那家伙想与我交手,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闹事。凉州的官兵工作繁忙,我等还是少添乱了。”
十席以体术见长,在有禁令的凉州,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俞落沉默着,没有再开口。杨钰鑫敏锐地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一眼便看出俞落的愧疚,可姜行已经拒绝了他,他也不好求着两人一起去,但他已经有了个新的主意。
小辈的情感如此马虎,总得有人在外推一推。
再说回京城,王寅送走了俞落和姜行后,开始着手调查德妃。可皇宫里完全找不到德妃入宫前的资料,在十九年前的册封名单上也只写着“随军孤女”四字作为身份。
无奈之下,他只得拜托远在苍州的王姝玲出手相助。
今日一早,镜央与萧鹤渊就应邀来到了御花园。今日也算难得,所有嫔妃都出席了这场宴会。清贵妃身体不佳,以面色憔悴为由带帷帽出席。一向不出席宴会的德妃最近也开始频繁露面,以陪同清贵妃为由与她同坐一桌。
镜央与萧鹤渊同坐一桌,冬妍与王寅则候在他们身后。冬妍生得一副异族模样,垂眸躬身间也有几分姿色,而她身旁的王寅仍带着面具,可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已经足够引人遐想。
两人的面前是天下称赞的“好夫妻”,他们在私下也不免要被拿来当趣事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