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室内烛光摇曳,洁白的蜡烛已经在这燃烧了不知道多久,却始终没有滴下蜡油。
这里的藏品……全部都保存得很好。俞落这么想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眼前的画作,指尖被一层薄膜隔绝。
“大家主,这里通风不好,还是早些出去吧。”美人相候在俞落的身后。
“真好啊,那个时候还只有二十四个席位。”俞落欣赏着画作,想透过这副画看到过往的时间。
“您府上也有一幅画,没必要专门跑来这里。”
俞家府上确实有一幅,不过那一幅画……画的有三十个席位。
“等姜行画完,那幅画就该被拆了。”俞落收回手,眼里满是落寞。
“走吧,该带姜行去京城见一见三席了。”俞落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拐杖,不急不慢地转过身。
马车摇晃,俞落和姜行坐在马车里,许久未发一言。
俞落把拐杖靠在身子一旁,用大腿和马车夹住,手里把玩着一个新奇的小玩意。
应该说,他手里总是会把玩些小玩意。
“这是什么?”姜行看了一眼,那小玩意方方正正的,上面有不少缝隙,应该是有什么机关。
“十四席做的玩具。”
姜行回忆着上次的会议,记起十四席是个男人,家中世代以制玩具为生,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毕竟十四席上次会议一句话都没说。
几秒的沉默后,触发机关的声音挑动姜行的神经。一瞬间,飞针自缝隙飞出,刺在马车上。
“这回藏的不错。”俞落难得赞赏了一次十四席做的玩具。他取下针,轻松把针塞回了玩具里。
“您这……这是什么癖好?”姜行嘴角抽了抽。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十四席是我底下的分席,负责制作小型机关。”
分席,这一点姜行知道,其实就是职位作用相似的几席由某一席领导,成为某席的分席。
也就是直系上下属关系。
例如十五席和十七席就是二席的分席。
一席的工作说是建筑,实际上是大型机关,至于作品……琼琯楼就是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杰作
“美人相。”俞落一声呼唤,美人相便熟练地化出一只手。手掌摊开向上,接过俞落手里的玩具,直接连木带针烧得灰都不剩。
“这可……真是方便。”
“你有需要美人相做的事吗?”
“算了……”
不是姜行喜欢麻烦,只是他不想和九十九人行的人有过多接触,更不想欠他们人情。
“京城有哪几席?”姜行想忘掉刚刚美人相出现的惊悚一幕,直接换了话题。
“三席、十二席、十三席、十五席、十九席、二十四席和二十八席……啊对,还有二十九席。”俞落摸着下巴,报出几个席位来,“二十九席不久前被朝阳公主看上,强带回了京城。”
俞落说这句话时,仿佛是在嘲讽二十九席,眼底的笑意完全藏不住,甚至没笑够,说完后又接上一段笑声。
“运气好还能多遇到几位,七仙的那几位总喜欢乱跑,也不知现在去了哪。”
姜行不敢接话,被俞落的笑声惹得背后发寒。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京城。舟车劳顿,下马车时姜行已经困得不行了。马车上睡不安稳,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俞落,他哪敢随便合眼。
这俞落也不是个常人,一晚上就倚着车厢歇了会,没睡,但依旧精神得很,连黑眼圈都没见着。
姜行正犯困,两眼发昏,下马车后没注意路上,一脚踩了石子,整个人往后倒。
“额!”
俞落接住姜行,一只手扶住姜行的肩膀,“姜叔,没事吧?”
“多谢大家主。”这一倒硬是把姜行给摔清醒了,迅速从俞落手里挣脱出来。
谁知俞落顺着姜行的动作把手伸向姜行,摸了摸他下巴长出的胡茬,“去客栈睡一觉,睡醒后把这胡子剃干净。”
“好……”姜行心虚,下意识避开了眼。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避开眼,但要他和俞落对视,他现在做不到。
明明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却跟个四五十来岁的人似的。现在更像了,还拿着个拐杖。
拐杖和俞落气质颇为不合,俞落的相貌和服饰都是一副年轻贵公子模样,而这拐杖却像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老古董。而且对俞落来说,这拐杖似乎太短了,与其说他握着拐杖,倒不如说更像是手里握了把剑。
刚过正午,烈阳高照,照得人们身上暖洋洋的。但这番举动引起寒风不满,在街道上猛冲。温暖与寒冷相互抗争,一阵冷一阵热,谁也不让谁。
这是姜行第四次入京。不过前三次都没能好好欣赏京城,这一次想来也是没有机会的。
受人束缚,怎有心欣赏?
走到客栈里,俞落直接拿出了李辰轩给他的信递给掌柜。掌柜一看,立刻招呼来店小二。
“贵客要几间房?”
“两间。”
“明白明白……带两位上去吧。”
小二得了命令,点头哈腰,凑到两人跟前为两人带路。
不用想,这里也是李辰轩的一处资产。
姜行身躯疲惫,强撑精神让他有些恍惚,只是揉了揉眼睛的功夫他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是错觉……吗?
突然间,他的手被俞落扶住,触感真实,这绝对不是错觉。
“姜叔,”本走在姜行前侧的俞落绕到了姜行的身后,一只手悬空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撑着姜行的手臂,“我扶着你吧。”
“大家主……”姜行刚想挣脱,一抬头却对上俞落那可与深冬相比的目光。他的眼冷得可怕,甚至带着怒气。
那一瞬间,姜行想了很多,甚至看到了走马灯,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俞落。
“走吧。”
“好……”
那一眼,姜行好似见着阴曹地府鬼魂尖声嚎叫,哭诉刑罚之苦,哭出无尽长恨。一眼便叫姜行走了趟地府,还险些回不来了。
不久后,那位小二领着两人到了客房,跟在后面的小二们也拎着行李跟了上来。
俞落强行扶着姜行进房,扶他在床边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靠窗的木椅上。
“大家主,还有什么事吗?”姜行刚想躺下,被俞落的目光刺得浑身一激灵,挺直了背。
“醒了记得去洗澡。”
“好……那个,大家主,你不回去休息吗?”
俞落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抚摸着手里的拐杖。
姜行搞不明白俞落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不用休息的吗?但姜行的确是困了,没有精神继续思考,刚沾床几秒,就和周公打牌去了。
最终是严寒战胜了温暖。又下雪了。点点雪白顺着寒风沾在窗户上,伴着寒风的嘶鸣,让人脊背发凉。
太冷了。
睡梦中,姜行觉得全身发冷,仿佛在寒风中被水汽包围。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水汽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牠慢步走向姜行,手里拿着一把在月光下反射寒光的剑。
“吾与汝立下契约,吾赐汝苍州长晏,汝与吾共享飞雪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