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门而出的顾泽不知道后面那件训练室里发生了什么,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两听啤酒,回到黑沉的房间里。
其实他并不会喝酒,就他那样浅如瓶盖的酒量,放倒他都不需要一件啤酒,只用两听。还不是又长又高的那种。
而他现在,手上的袋子里拎的是两听又高又长的听装啤酒。足以见,顾泽对自己今晚的安排是什么。
一醉方休、借酒浇愁……所有和酒、愁有关的词、成语甚至是歇后语都能套在顾泽身上。
宿舍里伸手不见五指,顾泽习惯性按亮房间的主灯,但随即又关上了。
黑暗的房间、失意的人和两听能让失意的人喝断片的酒,这样的搭配让顾泽想嘲笑自己,但也确实是当下他最想要、最适合他的搭配。
借着外面的街光——实际上,这么高的楼层并不能借到太多的光,那些从街道映上来的光模糊昏暗,把这间不超过40平的宿舍照的像恐怖片里的走廊。点点幽光从窗户到地板,为顾泽勉强照出一条通向床和沙发的路,而后再到顾泽被头发微微盖住眼睛,只留出明显黑眼圈和刚生长出的微青胡茬的脸上。
他再一次,让自己的内里和他面容所呈现的风格达成了统一。阴湿的,似乎是刚从河水里爬上来的鬼,没有生气的下三白的一双眼在发丝后隐约可见。
可偏偏,顾泽又长得有几分帅气。于是现在的他就成了雨夜被抛弃的可怜大狗,可怜、无助的被伤心的大雨淋湿。没有生气的下三白眼睛成了他心碎难过的具象化表达,至于这双眼里有没有水汽,这是看不到的。
他只是用这双眼扫过这间房,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的大脑还是补全了这些画面。
在这间装修精致舒适的卧室里,顾泽是唯一的活人,与半死的僵尸无异的活人。
顾泽走近沙发,上面还算整齐的摆着昨天换下来没来得及收的衣服。一屁股坐下去,不知道是哪件衣服上的什么东西硌的他屁股肉生疼。他再也没有心情去好好对待这些衣服,在屁股抬起的瞬间,右手一挥,将刚才坐在身下的衣服全部扫落在地。
啤酒的气在易拉罐拉环开出一个小口的瞬间喷出,起泡破裂的声音刮蹭着顾泽的耳膜,和他若有似无的耳鸣一起,在宿舍里拉齐交响曲。
啤酒沫子多,顾泽一口下去没喝到多少酒。嘴里全是绵密的泡沫,咽下去,就绵软的填充在他的食道里。微微冰凉的,顺着他的食道向下,充满整个胸腔后只有一点点落进了胃。
顾泽讨厌这种感觉,他总觉得这样是一种缺斤少两的行为,但他清楚这一听的量是足的。
愤愤地仰头,嘴巴硬接着从易拉罐里肆意流出的酒水。那些淡黄色液体在他口腔里堆积起一定的量后,被他一齐咽下,如此反复,直到嘴角两边不受他控制地流出酒水。
滴滴嗒嗒……弄的衣服上到处都是。
这一下,大半听啤酒下肚。顾泽的手只用了点力,就掐扁了长易拉罐的中段。
顾泽烦闷地靠向沙发靠背,仰着头,脑子里全是那一段他和夏朗星指令冲突,害得李乐白白掉点,导致最终输掉比赛的画面。
“草……”
他伸手在空中挥了一把,把这段记忆暂时从脑海里扇走了,却迎来无数段类似的记忆。
趁顾泽还清醒时,这些记忆轮番折磨着他。
长而瘦的手指痛苦地纠缠在黑发里,拽着头皮传来紧绷感和细密的痛。
从2021年开始,每一年,每一场,顾泽都能看到几乎同样的场景发生。
那时候的顾泽还能怪其他人,因为他们确实有时会跟不上他的节奏。但李乐,已经是一个很好的C位选手了,他们两人的配合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强项。
这个队伍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最适合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顾泽又灌下一口心烦意乱的酒。
他的思绪已经渐渐开始混乱了,那点“TBC和他是否相配”的线头还没抓住,脑子就飞去了另一段,陷在过往的漩涡里。
在那里,他看到了21年时,最“闪耀”的自己。在那闪耀背后填充的东西里,竟然让他翻到了以前隐隐同真正的指挥发生指令冲突的自己。
原来,无意识的以自己为核心、和真正的指挥抢夺指挥权导致队伍陷入险境,真是他的老毛病。
顾泽用手背无力地掩住双眼,气叹了又叹。
顾泽很想做出点反应,想对着黑暗说点什么。可他脑子太乱了,乱到像是在宇宙无重力状态下的宇航员,轻轻一蹬,就会飞到不知道哪里去。
第二听啤酒喝了一半,顾泽就醉的不省人事。
……
手机铃声吵人,吵闹着抓回一些顾泽的神志,安装进还睡着的身体里。
顾泽光着的半边身子暴露在被子外,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凉意。逐渐恢复清醒的顾泽下意识抬手捂眼,却在这之后猛地睁开眼睛。
昨天的黑暗从眼前散去,窗外的高楼在阳光里投下点阴影,把房间粗略的切分。
天亮了。
昨天那一夜早就在酒醉里不知道怎么的过去了。
顾泽彻底清醒过来,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正响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夏朗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