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得不偿失。
就算老太太替她们主持公道,但也不会因此得罪如今执掌中馈的大夫人,且往后她们的日子就更难了。
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老太太是不会管她的,也不会理会关于她的事,更不会为了她而与大夫人不快。
兰芷默然,目光多瞟了她几眼,又怕她因此而伤心,咽了咽口水,迟疑道:“小姐,老太太心里其实还是有您的,只是……”
她一默,后面的理由说不出口了。
目光又怜爱又心疼。
明姝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她自然是知老太太不喜她什么,全然是因为她“早亡”的父母,哦不,应该是“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的父亲,恨的是她那外族的母亲蛊惑她从小疼爱的小儿子,不喜的是她是那个女人生出来的种,身上流着那个女人“不干净”的血。
不过尚是五岁的明姝不知晓这些详情,只知祖母一直不喜欢她,每每见到她都不假辞色,不愿多分一个眼神给她,对她亦是不管不顾的。
可……
历经两世的明姝摇了摇头,将这些繁乱的情绪甩之脑后,对她甜甜地笑道:“兰芷姐姐,我今晚想吃你做的甜水粥~”
兰芷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心中很不是滋味,恨不得她多提些要求来,她都能答应了。
翌日,天方蒙蒙亮起时,大夫人那边早早地派人过来请她了。
在兰芷担忧的目光下,明姝闲庭信步,没有分毫的胆怯不安地走在前面。
她本想拿积攒许久的月银贿赂守卫的,但来人是大夫人身边的左膀右臂杨嬷嬷,连个门路都没有。
兰芷挨在门框上,满面愁容地目送她们离开。
一到宗祠那嬷嬷便令她跪下,居高临下地睨她,那双因年老而眼皮垂落的三角眼不屑地盯着她看,侧头指使身侧的仆妇来:“去,给她搜身。”
明姝咬了咬牙,张开手臂任她搜。
“五姑娘,您莫要怪奴们狠心不将您放在眼里,这是夫人下的指令,您也知您险些犯了什么事,您就好好在祠堂悔改吧,等夫人气性消了,您就能回去了。”
说罢,轻呵了声,扭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出去。
身后的众人将门阖上,给门落了锁。
屋内幽暗静谧,只有烛火摇曳和烛花嘣开的声响。
*
“阿晔?好了没有?”谢玄璟双手抱胸倚着门框,惫懒地掀了掀眼皮往里面看。
明晔慌乱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他道:“马上就好了!”
“话说阿璟你今日来这么早干嘛啊?平日里可没见你起这么早过?”
谢玄璟啧声,道:“不是来找你去学堂的。”
“那干嘛?你又要翘课?”明晔也不奇怪他的举动,毕竟是荆阳有名的纨绔子弟,这上学堂也是随心所欲,“小心夫子跟你阿娘告状,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哥在盛京认识的朋友过来了,这不找你出来一块带带那位朋友看看我们荆阳的大好风光。”
“可是昨日丢了玉佩的那个贵人?”明晔也不蠢,一下子就猜到了,这谢家大郎高中进士,能在盛京城里认识的朋友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加之昨日的事,一下子便猜到了。
“嗯。”谢玄璟眯了眯眸,颔首应道。
外头日光升起,照射大地,谢玄璟看向院内的枯树,忽地想到了什么,对里面的人道:“阿晔,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明晔听闻,翻了个白眼,心生警惕道:“你想干嘛?你个浪荡子可别来招惹我妹妹……”
“……”
“再说了,我最小的亲妹也才六岁,你可别打她主意。”
“……”谢玄璟呵笑,拳头突然很痒,想打个人。
“你不会想问的是我姐吧?”明晔吃惊,“我姐可是选好了未婚夫了,你可别想了。”
谢玄璟踹了脚门警告他,里面梳洗的明晔瞬间噤声。
明晔将衣裳穿戴整齐后,出了门,看向旁边身量比他高一些的谢玄璟,笑道:“你怎的突然问起了这事?你不是向来不关心我们的吗?可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
谢玄璟顶了顶腮帮,哼笑,一掌落在明晔的后脑上,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我是这样的人吗?”
“……”明晔那明晃晃的眼神里说着你就是。
“……”
谢玄璟冷笑。
“好了好了,不同你玩笑了。”明晔着实怕他冷脸,也不逗他了,说道,“你想问什么?”
“昨日我在后院见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娘,不小心砸了她的头,心生歉意便将一直佩戴的金铃铛送了她,好似被我娘的嬷嬷误会成偷的了……”
谢玄璟语气闲闲地简易解释由来。
“所以你是怕那孩子被误会在宴席上丢了脸面,心中过意不去这才找我来的?”
明晔与他多年同窗,他这一说便知晓了。
谢玄璟点了点头,道:“此事因我而起,平白让人受了委屈,我已了解清楚了,她是你府上的人,正巧来,便一并道歉了。”
谢玄璟虽风流纨绔,但也并非是不讲理的,反而是心思细腻,直率爽朗。
此事他想道歉,也得由人带着。
明晔点了点头,认同他:“好,我带你去找我五妹妹。”
谢玄璟颔首。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
明晔对这个五妹妹也不是很熟悉,她一向安静内敛,在家中没有一点存在感,只要不是重大的宴席,时常是蜗居在她那院子里,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人。
说起来,他也知晓过一些她的身世,此刻想起来了,也感到一丝怜惜。
“怎么了?”谢玄璟侧眸看他,见他神情莫测,问道。
明晔摇摇头只道没事,家丑怎可外扬。
*
明姝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眼前的烛火摇曳出重影,膝下的蒲团只有薄薄的一片,地缝中的寒意顺着膝盖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内钻,她轻颤着身子。
在宗祠受罚不可着华衣,所以晨起兰芷给她穿的厚重衣裳都被人脱了下来,现在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
血液不流通,膝下酸麻,磕在蒲团上更是让她疼出了泪,圆圆的杏眸湿漉漉的。
门外的脚步沉重急促,明姝没听见。
“吱呀——”
门锁被人开了,大门敞着,大片大片的刺眼日光涌了进来,明姝迟钝地转身去瞧。
那站在光亮处的高大阴影像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她眯了眯眸,想要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是他吗?
人影重叠四散,耳畔刺耳的风声骤响,她的目光直直看向那人。
少年的身影同那道高大沉稳的身影重合。
“谢九郎。”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