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远外站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的年轻女子,面容模糊。
“你是谁,我师兄去那里了?”
那是一张完全看不清的面孔,韩明昱瞪大了眼睛,还要压住心里的烦躁不安。
“且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得甘心这样过一辈子?”
“和师兄成婚,我心满意足矣。”
“那你便认为这就是全部了?”
韩明昱觉得她多事,冷淡地嗯了一声。
“你是有野心的。”看到韩明昱迷茫的表情,女子笑了声,“当真全忘了。”
“忘了什么,你打扰到我的生活了,请你出去!”
“你活不过十九岁,而今你已十九岁,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安稳度一生?比起婚姻这样的归属需求,眼下你的生存之需才最重要吧,你得有命享啊!更何况你更想要的,真的只做一个凡人,难道忘了被绝对实力碾压的滋味了么?”
韩明昱没有反驳,诧异地坐回了床沿。
烛光的映照下,本来漆黑的屋子灰暗不明。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谢衡羽是假,成亲是假。
她全想起来了,她来自瑶山,跑下了山,势必去远在千里的宣州府,追求长生!
“你也是幻觉么?”韩明昱喃喃问。
“我更是你心底的映照,韩明昱,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脑袋有些胀痛,韩明昱想起了界碑石被抹掉的诗——
“望乡芥子境,只待有缘人。六界皆可入,四月闭关门。”
这当是突破口,隐藏在不斋客栈的潜规则。
她根本没出过客栈。
*
黄雀吃掉了螳螂。
然而这并不是最终的结果。
江暮峥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现在是她的主场。
她动用了心鸢,以凝鸢之术,将青衣女子悄无声息地拖进了终焉之所。
被拽入的猎物,会被压制大部分记忆,被激发出内心的渴望。心鸢迷惑猎物,用一件寻常的事情切入他们的内心,慢慢地,悄悄地,达成他们原本最想要得到的结局。
但真正的结局,是猎物迷失在心鸢中,被心鸢吞噬得一干二净。
江暮峥一直观察着青衣女子,来到一片荒凉焦黑的地段——
战火连连,尸殍遍布,天上地下,两方势力交战。
开始切入的寻常事件往往源于记忆,这便说明眼下的征伐实实在在存在过。
一百零九年前,有一场浩大的劫难,西北方魔界向仙界宣战,从下界通往上界处开辟出一个独立于六界的空间,诸魔便可无视天道法则畅通无阻的飞升到上界。
上界诛仙兵将,自是要堵住异类通道,以防魔界入侵,乱了六界天理纲常。这独立空间也就成了仙魔大战的主战场。
江暮峥有瞬间的恍惚,接着定了心神,她确定这是百年前的混乱,紧了紧手中剑,却愈发没了底气。
这青衣女子法力高深,又有仙魔大战的记忆,怕是真正的实力远高于她之上。光靠心鸢压制远还不够,必要之时她得强行干预。
江暮峥继续暗中观察,她与心鸢本为一体,与心鸢气息相融,不怕被女子发现。
青衣女子已经变换了容貌衣着,敛去了魔气,连走路姿势也变得端庄正派。
江暮峥心中疑惑这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幻化成上清仙子,正要继续尾随,却捕捉到一丝异样,肢体反射性朝后方攻击。
后方之人竟灵活得很,一个侧闪躲过去了,且声如轻雨,“白衣姐姐。”
江暮峥这才看清来人,是那受红蔻保护的凡人女子,忍不住诧异,“怎么是你?”
她怎么会被吸进来,而且居然没被心鸢吞噬!
“姐姐,我是韩明昱。”
江暮峥眼眸扫到韩明昱沾泥的湿鞋以及带血的衣裙,凝眉质问:“你干了什么?”
“我遇到一个中年道君,他要杀我。他,他应该是幻象,属性薄弱,竟教我轻易反杀了去。继而没走出一段路,就发现了你们这一前一后的。”韩明昱说着,把藏在身后的拂尘展示给江暮峥看,这便是道者的攻击法宝。
江暮峥见她冷静自叙,丝毫没有杀戮的负罪感,生觉这凡人心思沉渐刚克,令她很不喜。江暮峥对应想起一个人来,那人的心思也同样深不可测,最终夺取到一个本不属于他的高位。
“你杀掉的是这个魔物记忆中的影像,我意在心鸢迷惑他,你倒是坏了我的事。”
韩明昱自动略过江暮峥的冷硬,说道:“不妨事,我有更好的计划弥补。”
“计划?”
韩明昱点头,“既如此,你将我变成道者的样子去套魔物的话,等到她松懈的时候,姐姐在后面偷袭她,将她一招毙命。我想,主动出击比被动等待要快准,你一直跟着她也不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