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有什么在脑子里炸了。他扭头喊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女人?那天明明就是你先——你先——”
“我对你说了句话,你便把我摔地上了。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席玉麟整张脸都白了,“好,我先动的手!但根本就是两码事,你俩的纠葛本来就和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去惹那个上尉?你怎么能这样说?”
霍眉快笑死了,“哎哟哟,你好会吵架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这样说已经很放过你了好吗?你想我怎么说啊?把你老汉儿用生姜焯水拌在你妈经血里给你壮壮阳?估计喝下去你在外面也是个怂的。”
她一边骂,一边感觉在席玉麟身上有点太耽误时间了,万一范章骅打道回府怎么办呢?想起身上还有件价值不菲的裙子,应该仔细收起来,直接当他的面开始解束腰。
席玉麟胸膛起伏程度简直像有油泵在里面跳,转身就走,似乎还在楼梯上绊了一跤。霍眉低头将裙子整个儿褪下来,嘴上仍不饶人:“生气了一定要对着我骂出来啊!小心乳腺长瘤子。”
她将木箱合上。白得了一条裙子,气也撒出去了,只觉得精神抖擞。不得不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晚上十点。
练功房里点着油灯,一片喧闹鼓噪。学徒们为即将到来的登台机会加倍训练着,白蛇传是早排完了,可踢腿的、垫子上翻跟头的仍有许多。穆尚文刚从席芳心房里出来,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人问她怎么了。都知道席芳心教学生的时候手上爱拿根藤条,一边活动嘴部,一边活动手部。
说起来,席芳心一整天都在教穆尚文,应该还不知道霍眉不知会一声就擅自跑了的消息。
“忆当初,白莲池中遭磨难,冷月寒霜度时光。好容易,断枷锁闯庙堂,投身红尘任翱翔,且看我今朝,风动云鬓,衣袖翩翩——衣袖翩翩还是衣袂翩翩?”
席玉麟手上拿着厚厚一摞剧本,看了一眼:“对的,衣袖翩翩。”
“这出戏本该是一点犹疑之处都没有的。”王苏笑道,“太久没唱了。青哥,你说是不是?”
“是。”
正说笑着,张大娘突然来到两人身边,喘着粗气,“知不知道小霍到哪里去了?”
“什么事?”
“门口有个人,说他是范章骅副官的亲兵,要找小霍哟。”
说到“副官”二字时,几人神情都是一凛。王苏迟疑着站起身,席玉麟把剧本塞到她手里,“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应该没什么事。”
嘴上说着没什么事,心中仍在打鼓,走到没点灯的大门口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好在副官的亲兵是个半大孩子,叫他多少还是拿回了点主意,“长官,霍眉已经离开漱金了。请问有什么事?”
“副官叫我去了怡乐院一趟,看看有没有给她的信,刚好有一封,我就送过来了。”
“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那怎么办?”亲兵皱着眉说,“副官是在这大门口把她放下来的,我要交差啊。”
你要交差你不会自己去找人吗?你还开着小轿车啊?席玉麟到底是憋住了,接过信封,目送着黑色轿车融入黑色。看到收信人的“霍眉”二字一股恶气已经窜上了天灵盖,他真恨不得即刻烧了;又怕她后续又跟那个副官纠缠到一起,一对账,发现信在他这一环节消失了。
他扣上帽子低头走了出去。
实际上席玉麟并不指望真能找到她,他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想着霍眉,忍受着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愤怒。
霍眉不像人,她没有道德、没有善恶、没有情义,无知无觉的像条野兽,给她骨头吃她就摇尾巴,不给她骨头她就来咬你一口。人情难讲,理就更讲不通了,她自甘作贱,却来嘲笑他这个在贱的边缘还要挣扎一番的人?五十步笑百步也就罢了,岂有百步笑五十步的道理。
他走到了一家西点店门口,巴青的唯一一家西点店。
现在应该十一点多了,只能放一日的蛋糕会打折出售、甚至白送。席玉麟看着光洁的大理石阶梯犹豫了一番,最终进去,买个甜奶油圆面包。打了三折,还要四百文。
他小小地心痛了一下,更不想去找霍眉了。打折打成这样肯定是快要坏了,得赶紧拿回去给穆尚文。跟她说——嗯,都是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