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吧。”
“我问你寄给谁了!”田妈妈大叫起来,揪起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五十大洋!五十大洋!你个狗日的东西,回话!”
但霍眉始终不开口。直到细细的血流从发间爬到脸上,田妈才恢复了一点理智,松开手,年轻女子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倒。不能打出个好歹来,她想,霍眉目前还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姑娘。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大通铺上了,霍眉闻到自己身上都馊了,然而丝毫不想动弹。潘小曼坐在一旁,绷着脸望着她,见她睁眼又别过头去。
“有没有吃的?”
潘小曼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玉米馍馍。她毫不留情地接过来就啃,只是一动嘴,牵扯得整个头部都疼痛起来,只能用后槽牙慢慢地磨。霍眉把外套揉成一团换掉梆硬的枕头,慢慢平躺下来,打圈按着太阳穴。
“姐,”潘小曼轻声说,“我要是没有走,你会不会分二十给我啊?”
“不知道。”
“我是个瓜脑壳,妈妈找到我后,就把钱和首饰收走了,说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我的衣服都被烧坏了,她说也不关她的事。还是你有主意,姐,你一向都是有主意的。”
“现在逼逼叨叨有啥子用?”
潘小曼不做声了。
这一晚上她没睡着,一方面是身上难受,另一方面是因为想着裘三爷的话,心脏像被恐惧捏住了一样,最后还是体现为身上难受。清晨时她便爬起来洗头洗澡,凉水浇在头上,使脑袋中的钝痛更清晰。
霍眉把脑袋搁在椅背上,让头发垂在后面慢慢晾干;两眼则盯着深紫发红的天空,看它一点点亮起来,变成血红。钝痛一下下撞击着脑袋,搭配眼前浓烈的色彩冲击,搞得她有点想吐。
“霍眉。”一个叫兰洁的姑娘在二楼的窗户那里喊她,“妈叫你。”
她哎了一声,换了身衣服准备接着去挨打。刚走到堂上,就看到李五爷翘个二郎腿端盏茶沉默不语;田妈见她来了,满脸堆笑,刚准备开始夸霍眉的好,李五爷便开口道:“我时间紧,可以了,让她跟我走吧。”
眼见着他已经要掏钱压在茶盏下,田妈怕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推阻,“不急,不急,晚上把人送回来再说。她若是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价钱还能再商量。”
李五爷人都走到门槛边了,还是回身压了压帽檐,对田妈点了个头,钱还是没有收回来。霍眉心中紧张的要死,跟着他一路来到一辆雪佛兰边上,见他坐进驾驶室,自己便往后排钻。
李五爷边系安全带,边拍了拍副驾。
霍眉又换到副驾,侧脸看着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昨夜没睡好。”
“三爷说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裘三爷要她做的是:把范章骅引出来。新军阀杀了一批人后公示了名单,旧军阀王茂山及其副官范章骅都不在列,城门也封锁了,说明二人仍在城里藏着。
至于引出来做什么,那就不是她该知道的了。裘三爷表示提供一个能联系上范章骅的中间人,让霍眉以她的名义,约他出来相见。
“想了,三爷的法子恐怕不算最合适的。范章骅谨慎多疑,主动联系他,必然打草惊蛇。我最好是处于低位,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言罢,她凑过去,轻声与李五爷耳语几句。
五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真的会来?”
“可若找上中间人,他一定不会来。”
霍眉不会把话说满,但按照她对范章骅的了解,他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