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密谋,闻岁正好奇为何他们不加掩饰,却听得判官药不行突声一段诚恳之言。
他道:“历来明君仁治,而今以天演机八字命簿拿捏众仙们,无异于强人所难,太白星君此举怕是真寒了大家的心啊。”
敖烨一听,觉得耳熟,但没加深思。画卷里的启明星君已跳了出来想反驳,却见他刚刚化形成人形,金云流光溢彩,自天际飞来一排排齐整的金袍人修们。
太白星君王玄机揉着眉心,看去他并无大碍的明儿,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卸。
其身后,宝瑗星君随侍,风火雷地四位打头阵,其余登天门的也皆是整装待发。
他笑道:“难怪我说哪里冒出来的鬼魄,竟不诚想原来还有我们问知星君的参与,这个下地界的鬼王,你是当得不耐烦了是吧?”
“太白星君!”闻岁拦声喝,他真不明白,大家明明都很好的,怎么就走到而今两看相厌的地步了。
王玄机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老父亲就知道他单纯又好骗,心里也颇有些无奈觉得这孩子护得太好了,一点心机城府也没有让自己为他操碎了心。
他刚想开口,那位蓝道婆面具男却淡声:“太白星君,你觉得他走得了吗?”
启明星君稍愣,被那人手里射来红线给束缚四肢架起,接着那些如丝如缕的线又变成了牢笼,将自己给困在了里面。
闻岁皱眉,觉得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从未见过这种妖邪功法,奇怪的是竟没有任何血腥杀虐之气。
这是……王玄机眯了眯眼睛,他当然认得这门功法,毕竟那小子的诡气自己就是第一个见识的人,深受其害。
原来是你小子。不过既如此,显然王玄机就放下了心,也就懒得过问明儿安危。
闻岁没有法力,用蛮劲儿也挣脱不开,他不怕,就是新奇,指尖碰去红线也没受伤,一时间分不清那鬼是什么立场。
“墨文……我待你视如己出,同亲生女儿一般。”王玄机对她摇头叹息,竟很是沮丧无奈那般,道:“当初也是我这个师父助推了你跟龙王敖泽的这段缘分。”
“师父只让我去劫青玉山下的灵脉,为难龙族罢了,是徒儿自己误入歧途。”墨文扯了扯嘴皮子,露出讽刺一笑来。
“跟我误入歧途?”敖泽伤心眼看去她。
“爹,这个不是重点。”小龙人拍他肩膀,“重点是娘背弃师门任务,爱上了你。”
“原来你们竟是地下恋……”敖烨惊诧,抬手咬了咬自己的袖子眼神羡慕嫉妒。
“……”某面目全非的赵姓男子保持沉默。
“师父待谁都说视如己出,但我们这些当徒弟的才晓得,只你看似冷淡的启明星君,才是你真正暗中呵护的儿子。”师无尘一针见血,别了眼红线里的他感慨。
“并且你死后,后继有人宠着,好命呐。”
鬼王轻飘飘一句,让启明星君头脑风暴,他看去那负手而立面具男鬼,不敢确定,但心里觉得这就是他家那个。
“那个……年年吗?”闻岁扒拉红线问了句,他果然侧了侧头,然后像是冷哼了声,高傲冷淡飞开一段跟自己拉开距离。
不是!敢这么对我一定不是。
启明星君自讨没趣,闭了嘴恢复矜持,心里偷偷骂寡夫男。
“妖就是妖,即便会说人话,披了张皮,也不过是长得像人的妖物罢了。”太白星君只想速战速决,稍微颔首,身侧的离火和巽风便首当其冲杀过去。
而那些如金点般的人修们也纷纷持刀刃飞来,闻岁瞠目,顺着他们奔去的方向扭头。
只见寡夫正了正自己面具也漂浮半空,脚下一踏骤起红潮,那些如血浪般的气如火如水汹涌澎湃,已惹人惶恐不安。
威力可怖,那些金袍人修们有的稍顿,咽了咽口水,持剑手腕的微抖已暗示了他们惶恐忌惮。
寡夫怨气深重,探指挥手间,自红海缝隙里爬出个个地府阴刹凶鬼,面目可憎,扭曲挣扎,满眼的暴虐戾气。
与登天门相比,数量竟只多不少,也是遍目鬼兵阴将,持刀枪械棒身披鳞甲,闻岁发现他们竟都来自于地界长生天。
场面浩大,天际宛如抹上腥色,竟比当初紫气现世的景致还要令人胆战。
就连曾的东华帝君也哼了声觉得离谱。
万剑一冲赵东来颔首,算是显摆挑衅。
闻岁张了张嘴,从未见过有鬼这么强过,因为他们以怨气入道修行,功力越深厚,说不定心境也就越悲痛疮痍。
厉害的鬼,要么惨,要么疯。
“死老婆太可怕了是不是?”闻岁眼前一花,闪过敖烨的打趣调侃,接着他便幻化成龙加入了青玉山争夺战。
启明星君出不去,可劲跟红线打架,却被缠得更凶,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他抬眼看去,红的金的宛如虫潮融成一片,败者化为飞灰散去,一时间杀得模糊,此地兵伐阵阵鼻尖也淌着腥味儿。
这红线像是知道闻岁劲大,专门以柔克刚,越挣扎越捆得厉害,不疼但就是害得他气紧。那个死寡夫老淫棍下三滥!操纵红线往自己衣裳里钻。
闻岁别着脸,没看到那个死寡夫,只深刻感觉到这些红线像蛇一样,顺着自己的四肢蔓延皮肤慢慢爬,不凉,很软和,很舒服,倒是松懈了些许他紧绷的神经。
害得他犯困。
像一双抚摸爱人的手,又像舔舐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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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闻岁再睁眼,自己仿佛已置身于幻境,而他则一身大红喜袍盖盖头,耳边还回荡着头上珠翠冠碰撞的轻响。
他刚想动,却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白点,闻岁印象深刻,记忆依旧清晰,浸入骨髓的恐惧告诉他,这里是白岚仙门他中了蛊语咒的那段时间。
轰声,门开了,外面烈风呼呼,闻岁猛地抬头,吹走的红盖头下露出一张青白的脸来。在摇曳脆弱的正门旁,他看到了只浸满了血的手——
那人进来,是陈年年。
多少年不见了,闻岁的心如枯田注水。见他满目阴鸷,发丝散乱,满脸麻木浸汗淌血,青衣染红,踉跄着进来念岁岁。
蛊语咒随着他的出现也解开了,闻岁过去搀他,才刚刚碰到陈年年的手叠上,许是思念作鬼,泪不住掉下来,落入陈年年眼里,将他一把拉下来猛烈索吻。
他的舌直白索取,闻岁被他亲得发颤窒息,这太不像曾经陈年年的笨拙了,看去,可他的脸又带着深深地痴迷而沉醉。
突地外头阴风响,雷声大作。闻岁恍惚看到一闪电霹雳,再睁开眼,却见窗户上坐着个小娃娃,衣裳破烂不堪很熟悉。
只一瞬间,又消失了,他没看清刚想告诉陈年年,却被他给拦腰抱起想上床要脱衣欢好,陈年年的眼深邃而乖顺,问:
“岁岁,闻岁岁,我好爱好爱你,你呢,你最爱的人是谁?”
“你……”闻岁才说了一个字,又被他给深深地含住了嘴唇缠绵吸吮,惊雷乍响,意乱情迷中他又恍惚在床侧看到了另一张脸,旁人,那个孩子笑嘻嘻看自己。
是九岁的王重五。在陈年年撩起他衣摆要探手摸来时,还脱了一只自己的袜子。
“怎么会……”闻岁被吓得猛推陈年年,对上他受伤的眼,看他脆弱无辜的脸,听他惨兮兮地卖茶道:“岁岁,怎么了?”
“没有,是我看错了。”闻岁话音刚落,他揉了揉眼再睁开,却见陈年年变了,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却气质和个性都完全不一样了,那分明是十九岁的王景瑞。
“师父,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陈年年啊?”王景瑞阴阳怪气,用他的红盖头擦手,一甩丢去,尽是那些透明而湿滑的东西,闻岁看去,地上遍布爬行着粘腻的婆息。
幻相,别怕,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
闻岁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嫌弃烦躁。
往后一缩,像是抵靠上了谁的胸膛,他侧头,却被扣住了手腕,终于见着了万剑一笑得阴气森森的脸,揽着自己的腰,像婆息唆他一样的力道,轻咬着他耳垂。
“我要跟你拜堂成亲……陈年年有的,我要有,陈年年没有的,我也要拥有。”
闻岁被他一推,脚步停顿下塌,站定在某红布蒲团前,大红祠堂布置得富丽堂皇又喜气洋洋,满目艳丽,花生红枣红豆糕堆成小山。
两位高座无人,这不要紧,但当闻岁看清了祠堂里供奉且是唯一某牌位时,才从这温暖的氛围里品味出了几分阴冷阴间。
万古流芳陈年年之灵位。
闻岁毛骨悚然,只颤了颤肩膀,就被万剑一给探上了,眷恋而又温柔地牵上了他的手抚摸。
他满目执拗摸去闻岁的脸,说:
“我无父无母,我不跪天也不磕地。”
“我为你而生,岁岁,我也要为你而死。”
闻岁的手被叠着共他三拜高堂。
鬼没有体温,按理说剑也没有,可此时此刻,闻岁竟觉得这一双手如冰发冷。
他背脊发凉,但此刻却又笃定了这个幻境不会伤他,也无伤大雅,于是问:“你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什么?”
“你看。”万剑一指去,示意他看去高座,软烂的嗓音在他耳边蛊惑人心,闻岁抬眼,见着了两个被万剑穿捅而过的陈年年,他俩一模一样,统统死于无数利刃之下像刺猬。
万剑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高座厅堂,两个陈年年像见证他俩拜堂成亲的家人,血泪不止,笑得诡异,坐得端正好似一对孪生夫妇,但分明死状可怖。